待他回首時,只見山居半腰的花圃內。風動花瓣。一個影子順著月亮映照地角度,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自己地身邊。
範閒輕聲問道:“傷好了?為什麼不在江南待著。非要回來?”
影子站在石門的影子裡。眼睛漠然地望著山下地草廬。說道:“沒有人知道我回來。”
範閒一直擔心皇帝陛下會因為影子與四顧劍的關係,對陳萍萍生出疑心和殺意。所以強行把影子送回了江南。沒有想到對方此時又突然出現在了東夷城。不需要過多的思忖,範閒便清楚影子此行來是為何,嘆息說道:“現在還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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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沉默片刻後說道:“恨。不過當劍刺入他胸中時,恨意已經渲洩了許多。”
“只是有些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影子看著草廬裡淡淡地燈光,說道:“就算當年父親對他淡薄,母親對他苛厲,府內所有人折辱於他,可畢竟是他地親人,為什麼他都要殺了?我呢?我是府裡唯一一個視他為兄長地人。他為什麼要連我都殺?”
範閒望著他說道:“你沒有死,不是嗎?”
影子身軀微微一震,很明顯他的傷勢並沒有痊癒,體內地傷勢讓他的心神不如全盛時那般強悍。
“他要死了。”
“人都是要死地。”範閒坐在石門下。輕輕拍打著粗糙地石面。說道:“你這位大兄能夠活這麼久,已經令人驚駭莫名。”
……
……
草劍廬深處的燈光極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瘦弱地四顧劍已經從被子裡坐了起來,洗了一次臉,重新梳理了一次頭髮,冷漠地面容上,重新浮起了一股令人不敢直視地威勢。
劍廬首徒雲之瀾扶著師尊的臂膀,助他在床上坐好,王十三郎將水盆端到室外,將汙水傾入了聖地劍坑之中,然後回屋,幫助大師兄將師尊扶住。劍廬十三子,除了四顧劍身邊地首徒幼徒之外,其餘地十一個徒弟,全部跪在塌前,面露戚容,有的眼角偶現溼痕。
四顧劍用清湛而冷漠的目光盯了老三老四一眼,沒有專門交代他們那件事情,輕聲問道:“我先前說的話,可記住了?”
劍廬弟子叩首相應:“謹遵師尊之命。”
東夷城的後事便這樣定了下來,雖然劍廬弟子們從這幾個月裡的動靜,早已經猜測出了師尊的心意,但是都沒有想到,師尊居然會對範閒投注於如此大的賭注,如此全面的支援。只是此時眾弟子心頭迷惘有之,悲傷有之,恐懼有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師尊地面前,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甚至連雲之瀾都一直保持著沉默。
四顧劍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平緩,臉上的情緒越來越淡,越來越像沒有受傷的,那個喜怒無常不露於外地大宗師。雲之瀾在一旁扶著師傅,心裡空無一片。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一股難以抑止地悲傷感覺開始瀰漫在屋裡。
而十三郎或許是先前已經哭地夠多了,此時卻格外平靜。
“什麼時辰了?”四顧劍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沙啞著聲問輕輕問道。
“天快亮了。”雲之瀾在一旁恭謹溫和回道。這一夜東夷城的遺言傳遞,竟是整整耗了一夜時間。也不知道四顧劍在雙手把東夷城送出去之後,究竟還佈下了怎樣的後手。
“做任何事情,一旦下定決心去做。就要做到極致。就像劍廬以後一樣,既然我選擇了他。你們對他也就要做到極致的幫助,既然是一場大賭。就要把所有地本錢都壓上去。任何一次自我的問省與反覆,都是東夷城難以承受的痛苦。你明白嗎?”
四顧劍坐在床上,眼光自地上地弟子身上緩緩拂過。最後落在了雲之瀾的臉上。
雲之瀾沉默許久,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