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很溫暖。羅輯讓程心想起了弗雷斯,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但都帶來了公元世紀某種山一般強大的東西,讓程心在這陌生的新紀元有一種依靠。還有維德,那個差點殺了她的像狼一般邪惡兇狠的公元男人,她對他既恨又怕,但在他身上,她居然也感到一種依靠,這感覺真的很奇怪。
智子在別墅門前迎接他們,她又穿上了華美的和服,圓髮髻上插著鮮花。那個穿迷彩服的兇悍忍者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又變回了一個如花叢中的清泉一般的女人。
“歡迎,歡迎。本該到府上拜訪,可那樣就不能用茶道來招待了,請多多見諒,真的很高興見到你們。”智子鞠躬,說著程心第一次在這裡見到她時一樣的話,聲音也一樣柔細。她引著兩人走過竹林中的庭院,走過淙淙清泉上的小木橋,進入那個大亭子似的客廳。然後,三人在榻榻米上坐下,智子開始擺弄茶道,時間在寧靜中流逝,任窗外的藍天上雲捲雲舒。
看著智子輕柔飄逸的動作,程心百感交集。
是的,她(他們?它們?)本來是能夠成功的,且每一次都幾乎成功了,但人類每一次都憑藉頑強、狡詐和機遇挽回了敗局。三個世紀的漫漫征程,最後只落得母星家園在火海中隕滅。
智子早在四年前就知道了三體世界毀滅的訊息。在三天前毀滅的光訊號傳到地球后,她曾對國際社會發表了一個簡短的講話,只是簡單地通報了災難的過程,對災難的起因——人類兩艘飛船所啟動的引力波宇宙廣播——沒有作任何評價,更沒有譴責。人們有理由懷疑,四年前在四光年外的三體行星上控制這個機器人的那些三體人已經葬身火海,現在她的控制者可能身處三體艦隊的飛船。智子講話時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平靜,這種平靜不是之前僅僅充當傳聲筒時的呆滯,而是控制者靈魂和精神的真實體現,顯示出面對毀滅時人類無法企及的高貴和尊嚴。面對這個母星世界已經毀滅的文明,所有人都感到從未有過的敬畏。
透過智子提供的有限資訊和人類的觀測資料,可以大致勾勒出三體世界毀滅的景象。
災難發生時,三體行星正處於一個穩定的恆紀元中,圍繞著三星中的一顆恆星執行,軌道半徑約06個天文單位。恆星被光粒擊中後,光球層和對流層上被擊出一個巨大的裂孔,孔的直徑達五萬千米,可以並排放下四個地球。不知是偶然還是攻擊者有意為之,光粒擊中恆星的位置正在行星執行的黃道面上。從三體行星上看去,那個太陽的表面出現了一個光度極強的亮斑,它像熔爐的大門,太陽深處的強輻射透過裂孔,穿透光球層、對流層和色球層,直接照射到行星上。暴露在光斑下的那個半球之上,處於室外的生命在幾秒鐘內就被烤焦。接著,恆星內部的物質從裂孔噴湧而出,形成了一股五萬千米粗的烈焰噴泉。噴出的太陽物質溫度高達千萬度,一部分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回太陽表面,一部分則達到了逃逸速度,直衝太空。從行星上看去,太陽表面彷彿長出了一棵燦爛的火樹。約四小時後,噴出物質穿過06個天文單位的距離,火樹的樹頂與行星軌道相交。又過了兩個小時,執行中的行星接觸了火樹的樹梢,然後在噴出物質帶中執行了三十分鐘,這段時間,行星等於是在太陽內部執行,噴出物質經過太空的冷卻後仍有幾萬攝氏度的高溫。當行星移出噴出物質帶後,它已經是一個發出暗紅色光芒的天體,表面均被燒熔,岩漿的海洋覆蓋了一切。行星的後面拖著一道白色的尾跡,那是被蒸發的海洋的水蒸氣;而後尾跡被太陽風吹散,行星變成了一顆披散著白色長髮的彗星。
這時,行星表面已經沒有生命,三體世界已經毀滅,但災難的引信才剛剛點燃。
噴出帶對行星產生了巨大的阻力,行星在穿過後執行速度降低,軌道下降了一些。火樹像太陽伸出的魔爪,一次次拉低行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