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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且浮休

風餐露宿多年,第一次睡上正經的床,哪怕只是冷硬的木板上鋪一層幹茅草,宋知怯反而睡不著覺了。

輾轉反側了一整夜,才在疲累中醞釀出些許睏意,天還矇矇亮,又被宋回涯單手拎起來,趕到門口唸書。

宋知怯困得睜不開眼,聽著後院公雞的打鳴聲,暗暗琢磨著要去將它們的毛都給拔禿了。

可惜老漢也起得早,看出她眼神裡的陰狠殺意,寸步不離地盯著,不給她機會。

日頭漸高,宋知怯走到開闊的主路上曬太陽,拿著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學著認字。

不多時,對面的屋舍裡出來個婦人,身後揹著個碩大的竹筐,她兩手緊緊裹著衣服,還是止不住地邊走邊打寒顫。許是背後重物太沉,每一步走得都不夠穩當,沒出這條街,果不然就腳底打滑,摔了下去。

宋知怯回頭看了眼,扔下棍子跑過去,幫著將人扶起。

她美滋滋地想,師父腦袋後邊兒多長著一雙眼睛,這會兒肯定是看見了,不得誇她日行一善?

那婦人咳得很厲害,張口想說謝謝,豈料嗆進一口風,險些背過氣去。

宋知怯聽著都覺得肺疼。

她離開蒼石城後,沒多久也開始高燒咳嗽,從宋回涯那裡學了不少有用的東西,此時見機,忍不住要朝人顯擺,拍著胸脯自通道:“你沒錢看病嗎?可以上山採點草藥啊,很多草藥都可以治你的咳嗽,山上遍地都是。我去幫你採也成,只要你……”

她順口就想說:給我口飯吃吧,話到嘴邊緊急拐了個彎兒,改成:“賞我點錢。”。

說完琢磨了下,覺得還是有些不對。

莫非她天生就適合做小叫花?

婦人搖搖頭,只覺得跟一個孩子沒什麼好說,含糊道:“這附近沒有能讓你採藥的山,小姑娘不要亂走,趕緊回去吧。”

宋回涯一會兒沒看住,就發現自己徒弟的人影不見了。走出前院,遠遠瞧見她在仰著頭跟一路人說話。

這丫頭是狗嗎?見著個人就跟在對方屁股後頭跑了。

宋回涯靠在門邊,喊了一聲:“宋知怯!”

“在呢!師父!”

小姑娘麻溜地飛奔回來。

宋回涯給她拋去一個布袋,吩咐道:“你去城裡買點米,你爺爺家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宋知怯看了眼裡面的錢,又比了下大小,覺得自己能揹回來,將袋子掛在腰間,聽話道:“好嘞!”

她伸長了脖子朝裡探去,憋著壞笑刻意討嫌道:“爺爺,等我中午買了米,咱們一起燉雞吃!我把雞頭給您一個人留著!”

說罷小短腿掄得飛快,人跟脫籠的鳥兒一樣,轉瞬跑沒了影。

老漢擺好了磨刀石,又開始他日復一日的枯燥活計,將那丫頭的挑釁當成了耳旁風,只漫不經心地提醒了句:“你讓她去,定要出事。”

宋回涯說:“那你可真是小瞧她了。我這徒弟,別的本事都沒有,唯獨保命的功夫最厲害。識眼色得很。”

老漢似乎也只是隨口一提,見她不信,便沒再多說。

斷雁城四面環山,山頂尚是青綠,仍帶有春夏時的華盛景象。

宋知怯在街上沒頭沒腦地轉了兩圈,憑自己本事找到了米鋪,整了整衣襟,剛要進去,裡頭的夥計已沉下臉,先行開口斥道:“哪裡來的叫花子,什麼地方都敢進?要是敢拿你的髒鞋踩進店裡,我今日就打斷你的腿!”

宋知怯劈頭蓋臉捱了頓罵,也不生氣,將布袋從腰上解下扔了過去,豪氣地道:“裝滿!”

夥計聽著有銀錢砸落的聲音,面色稍有緩和,問:“你替誰來買米?”

宋知怯一聽他這樣問,揣著滿肚子花花腸子,裝傻充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