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越大,遭受的痛苦越多。久而久之變成真冷漠。
白雪是李陽眾多患者中央最真心喜歡的一個,乍一聽白雪家屬想放棄對白雪的治療,他的心都像被人挖走一樣空蕩蕩的難過,更何況年紀比他小几乎二十歲的徐冉呢?
他繞過從老門診部通向門診大樓的側枝小道,舉目四望,這一次他看見了徐冉。
徐冉坐在小道的一塊大石頭旁邊的木凳子上。
大石頭上刻著四個鮮紅的大字,“救死扶傷。”沒記錯的話,這是副院長有一次在五年內醫生培訓大會上點徐冉起來問他當醫生的初衷是什麼,小子給出的回答就是這四個字。聽說當時在座的人笑得要死。
多麼慎之又慎的四個字。當時剛上醫科大學,對著蘇格拉底的醫生誓言莊嚴宣告時候,李陽腦子裡就想著的是這四個慎獨而神聖的字眼…救死扶傷。當初徐冉說這是他成為醫生的初衷李陽不信,可這一瞬間李陽真的相信了徐冉。
徐冉修長的雙腿攤在長凳上。仰著腦袋,抬眼從指縫之間看著天空高懸著的太陽。
那麼明媚奪目的陽光照耀著大地上的萬事萬物,常常讓人會產生如此一種錯覺…沒有黑暗敢於在這片燦爛的天空下。
他哭不出來。
所以只好透過指縫看著那片披靡著耀眼衣被的純淨天空。這時候徐冉能隱約感覺到身體內部揚起的一種力量彷彿推著他向著那鋪天蓋地的光芒奔過去。
他愛這太陽刺目的耀眼,執著的溫暖。
這或許是他為何能在黑暗邊緣行走也始終能夠保持人性中比較溫暖部分的主要原因吧。
可能就連徐冉本人也未曾意識到,或許也正是身體裡這溫暖部分供他即使一直在黑暗裡跌跌撞撞也會努力走下去的真正支撐力量之所在。
人通常看不清自己最致命弱點,當然也看不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於是徐冉誤以為自己骨子裡的陽光部分只是貪婪而已。
目不轉睛的,李陽看著陽光下閉著眼睛的明媚臉孔。和那因為掌中遮擋而被光影拽得忽明忽暗的清秀眉眼。
慢慢的,他走了過去,坐在徐冉身邊。
徐冉察覺到有人到來,略略坐直身體,併攏雙腿。手指指縫合攏起來握成拳頭搭在他寬闊額頭上。
李陽手指在自己膝蓋上輕輕叩擊著。
眼睛被耀眼光線刺激得眯成線性。眉頭微皺。
“我老婆懷孕時候挺不順,懷孕頭一個月,發高燒。懷孕中期風疹感染,我們問過很多婦產科醫生,幾乎每個醫生都說,孩子能夠健康生下來的機率是一半對一半。主意要我們自己拿。那時候我們年輕,什麼都不怕,老婆思前想後然後對我說,孩子我得生下來,即使是傻的,殘廢我也要。我說那好,我隨你,怎麼樣我也和你一起挨。”
徐冉臉仍然微揚,但已經從向著天空的角度悄悄轉向李陽老師這邊。
“我兒子生下來時候又白又胖,看起來漂亮極了。還特別乖,從來都不吵不鬧。一開始我和老婆特別高興特別慶幸,直嚷嚷孩子好帶,幸虧當時沒一念之差把個這麼好的孩子給扼殺掉。那時候我已經準備就緒出國學習的手續,快走的前幾天,滿四個月的寶兒突然發燒,四十多度持續不退,伴隨抽搐,腦電圖一查,腦疝伴腦積水。我和寶兒的媽徹底傻了。”
徐冉睜開眼睛靜靜看著老師。
“管床教授找我談話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放棄這個孩子,雖然我知道你會很不忍心,但是,畢竟你們還很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
我和老婆商量了又商量,最後還是了同意教授的建議。拔去我兒子頭部積水引流管那一刻我真覺得生不如死,但是始終有個聲音清晰在我耳畔說,忍一忍,忍一忍就過了。
抱我兒子回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