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俊臉色陰鬱, 捏著紙不說話。
沈樊成心下一沉, 問:「你們能從筆跡看出來什麼嗎?」
殷佑微搖了搖頭:「這是官體字, 也不知是誰寫的。」
沈樊成:「那……究竟發生了何事?」
殷俊重重嘆了口氣。
京城的事本已是一團亂麻,叫人毫無頭緒,現在又半路蹦出個無名信把沈樊成拉了進來, 也不知是什麼情況。
是陷阱陰謀?
還是好意相助?
……
殷俊覺得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變得分外沉重。
無論如何,親人下落不明,家業悉數變賣,這一趟京城之行, 是非去不可的。
而這封神秘的信究竟是何人所寫,也一定要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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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樊成聽罷始末,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同情?憤慨?憐憫?
……好像都不太對勁。
他去看殷佑微。
殷佑微坐在椅子裡,頭低著,身子縮成小小一團,雙手緊緊地交叉在一起。
沈樊成覺得她有些可憐。他上前一步想寬慰幾句,餘光瞟到殷俊,又頓住了腳。他沒再接近,就站在那裡,悄悄地打量著她。
多日不見,她的下巴看起來似乎尖了一點點。
就那麼一點點,像殷俊這種和她日日相對的人,未必發現得了。
沈樊成覺得心中有愧。不……除了愧,彷彿還有些別的什麼。
那時候,殷佑微回江州找殷俊去了,燕臨澤也帶著燕雁的遺物,和陸挽雙回蘆方去了。
便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種情況他經歷得多了,一個人也能尋到很多樂趣。可他一路向南走,不過才兩日,便覺得有幾分無聊。
他發現,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殷佑微。
比如他路過一家街邊的首飾攤,無意中多看了兩眼,攤主便會熱情道:「公子公子,買點首飾送姑娘唄?」他心下失笑,想他有什麼姑娘可送的,就算送,人家錦衣玉食地長大,會看得上這種街邊貨?
這種念頭一出,他自己倒是微微一愣。
又比如他在小酒館自斟自飲時,恰巧遇上一對仇人見面互捅,這種私人恩怨與他無關,他面不改色地起身離開,但看到飛濺的鮮血時,心頭卻不由一顫——幸好她不在,看不到這等場面。
他走出酒館的門,眯了眯眼:他一定是為她操心得太多了,直到現在,還在情不自禁地替她考慮。
而她之前給他買的一套新衣服,他雖沒有再穿過,卻也一直帶在身上。
他從未和哪個女子一起待過這麼長時間,還是個從前的他避之不及的嬌生慣養大小姐。
可偏偏,她就是喜歡他。
他沒錢,她有錢;他沒文化,她有文化;他武功高強,她手無縛雞之力;他父母雙亡,她全家和諧。
——怎麼看都不配。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兒,卻讓他忘不掉。
她一定是回去躲在閨房裡哭了,他心想,也不知道殷家有沒有新請廚子,做的菜合不合她的胃口。
他心裡隱隱覺得後悔。
而究竟在後悔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
現在她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心疼唏噓之餘,內心竟生出幾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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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俊把貨隊的人叫了回來,給了一筆錢,囑咐他萬萬不能向旁人透露京城殷家的變故。
又挨個把手下商鋪的掌櫃敲打了一遍,說自己要出門談個大生意,讓他們在江州安分辦事。
最後,殷俊把昌平留在了江州殷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