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
你摁了好幾下才終於摁停了手機。你下意識地摸了摸仍在疼痛的左膝,然後你搖晃著身軀找了一條冰涼的石椅子坐下了。坐下後你才恍然發現,那路燈搖曳下的粼粼的湖面之上,其實還是有著許多搖頭擺尾自憐自惜的小魚的。不僅是有小魚了,就在你的身邊,就在你的周圍,那一片草地之上或是一叢樹木之間或是一處陰影之內甚至就是在你二目的睽睽之下,幾乎都無一例外地搖曳著成雙成對的像湖中小魚一般的男男女女。想當初,你與那春雨不也是在湖邊的草地上或樹叢間或陰影處互相擁吻著搖曳的嗎?
七(1)
你還能做些什麼呢?你又能往哪兒去呢?你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卻又似乎被什麼東西充盈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你呆呆地坐著,呆呆地坐在北湖的岸邊,看湖面上搖曳的小魚,看湖岸上像小魚一般搖曳的男女。是的,那春雨曾飽含深情地站在湖岸上幽幽地對你說過:老師,你就是岸邊的一位遊客,我就是湖裡的一條小魚。
你突然坐不住了。你覺得自己應該要去做些什麼了。於是你就掙扎著弓起了腰板。因為在石椅子上坐得太久,石椅子上又是那等的冰涼,待你好不容易地直起身來之後,你渾身上下好像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等你感到你應該還是有一點知覺的時候,你發覺你已經又坐在了一條冰冷的石階上。這石階比那石椅子確實要冷得多。從這條石階上朝下面觀望,可見到許許多多不知名姓的男男女女依然在那條既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的跑道上不知疲倦地奔跑著。哎呀呀,你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市體育場了。是啊,這偌大無比又空曠無比的市體育場,你又如何能輕易地忘懷?
那是春天的一個夜晚,秋平剛剛被提升為副科長後沒多久。秋平喜滋滋地告訴了你,你急忙喜滋滋地趕來看望秋平。這還是你第一次專程從縣裡趕到市裡來看望秋平。一番觥籌交錯之後,秋平特地把你帶到了這個體育場雙雙地坐在了石階之上。秋平看著眼下跑道上那些樂此不疲的鍛鍊者極其認真極其投入地對你說道:我以為,人生的真諦,不在乎你是否終日地忙碌,而在乎你終日忙碌的事情是否有意義是否有價值。你立即便用讚賞和恭維的語氣回答他道:你說的太好了,你說的應該是真理啊。
那是夏天的一個夜晚,冬益辭去公職後剛剛賺了第一筆小錢。冬益樂呵呵地通知了你,你趕緊樂呵呵地趕來看望冬益。這是你第一次專程從縣裡趕到市裡來看望冬益。一番推杯換盞之後,冬益也特地把你帶到了這個體育場雙雙地坐在了石階之上。冬益看著眼下跑道上那些樂此不疲的鍛鍊者異常嚴肅異常鏗鏘地對你說道:我認為,人生的真諦,不在乎你是否整天地奔波忙碌,而在乎你奔波忙碌的事情是否有意義是否有價值。你立刻便用讚賞和恭維的語氣回答道:你說的太好了,你說的應該是真理啊。
那是秋天的一個夜晚,雖然距你與春雨在市民族小學大門邊巧遇之日已經過去了數月之久,但是,巧遇時的那場迷離的大自然的春雨卻依舊還在你枯萎的心田裡飄飄灑灑著。你裹著夜色秋心盪漾地坐在了市體育場上方的一橫石階上。一分鐘不到,那春雨就從一方黑暗中踽踽地走出然後很是欣然很是自然地依偎在了你的身邊。這是你第一次專程從縣裡趕到市裡來看望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