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兒,”伍傅氏緩和語氣,“你阿爸為個啥?為個讀書人的顏面,為個心性自在。這話不是姆媽講的,是你阿爸講給姆媽的。有天姆媽跟你阿爸急,你阿爸說,讀書難道是為錢麼?姆媽說,讀書是為做官,做官難道不是為錢麼?你阿爸劈頭蓋臉就把姆媽一通奚落,什麼身哩家哩天下哩,把姆媽氣得直哭。你阿爸走了,姆媽這也想透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讀書人該當有個讀書人的活法。身為生員,你不去大比,反而去跟一幫大字不識的粗俗下人拼錢鑽營,顏面何在?”
“姆媽,我曉得。可……家裡這境況……”
“舉兒,”伍傅氏打斷他,“我曉得你在為盤費的事體揪心。你放心,盤費不用你操心,姆媽保證籌到。你只管唸書,做足功課。沒幾天辰光了,你得把全部心思放到學業上……”
第二天上午,伍傅氏洗完鍋灶,再次出門。這一次,她沒有再去親戚家,而是徑直走到鎮中心,在茂昌典當行的大門外徘徊一小會兒,咬牙走進。
“夥計,”伍傅氏掏出那隻剩下的翠鐲,“你審審看,這東西能不能典點銅鈿?”
夥計接過鐲子,仔細審視一會兒,眼珠子發亮:“夫人想典多少?”
“想典十塊洋鈿,成不?”
“十塊?”夥計眉頭微皺,擠出個笑,“夫人怕得等些辰光。介許多洋鈿,阿拉不敢做主,須得拿給老掌櫃過目。”搬個凳子,倒杯水,“夫人請坐。”
伍傅氏心裡急切:“掌櫃在不?”
“在是在,可這辰光……”
“要是在,麻煩夥計這去問問。我有急用,沒心坐哩。”
夥計遲疑一下,拿起手鐲,開啟邊門,走進後院,剛好在廳廊裡撞到董掌櫃陪送俊逸、齊伯、碧瑤三人出來,一時躲閃不及,愣在那裡手足無措。
“啥事體?”董掌櫃劈頭問道。
“師……師父,”夥計囁嚅道,“有人來典手鐲,想要十塊洋鈿。我吃不準,客人又等不及,只好……”
“手鐲呢?”
夥計雙手捧上手鐲。
看到手鐲,碧瑤的眼珠子一下子亮了,不待董掌櫃伸手,一把搶過,左看右看,樂不合口:“阿爸,這隻鐲子我要了!”順手套在手腕裡,“咦,大小剛好哩!”
俊逸問道:“啥人來典的?”
“街西老伍家,是秀才娘子拿來的,他家裡遭災了。”
魯俊逸看一眼齊伯。
齊伯摸出錢袋,掏出十塊洋鈿:“拿去給她!”
“好咧。”夥計接過錢,快步跑去。
待夥計走後,碧瑤伸出手,朝董掌櫃晃晃:“董掌櫃,你還沒斷哩,這手鐲咋樣?”
“呵呵呵,”董掌櫃豎拇指道,“小姐做了筆好生意呢。這個手鐲,審成色,當是極品,論款式,當是古董。伍夫人要是行家,起碼開價三百塊洋鈿!”
魯碧瑤眉飛色舞:“真的呀,怪道好看哩!”
“唉,”董掌櫃轉對俊逸,長嘆一聲,“真是禍從天降。老伍家藏有不少寶物,可惜全讓一把火燒嘍。”
“是哩。”俊逸朝他拱拱手道,“董掌櫃,我這要回上海去了,此地生意全都仰仗你哩。”
“老爺寬心,董某一定盡力。”
俊逸三人辭別董掌櫃,又巡看過幾個店鋪,將近中午回到家裡。
回到閨房後,碧瑤再次與秋紅欣賞手鐲,越賞越是興奮,詩意大發,吩咐道:“秋紅,快,紙筆侍候!”
秋紅拿過文房四寶,碧瑤起筆寫下一詩。
“小姐,”秋紅歪頭看一會兒,“你這寫的是啥?”
碧瑤朗聲吟道:“一道飛翠腕間飄,疑是瓊琚下碧霄。悄上心頭溫舊緒,今朝漲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