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光線有些暗淡,一人微微傾著身子在桌前寫著什麼,只見他頭戴金冠,將所有頭髮都束起來,露出走勢凌厲的臉部輪廓。
鳳眼清貴,面相雖稍顯陰柔,卻也不會有任何人將他錯認成女子。
房門被驟然開啟的那一刻,光亮照射進屋子裡,倒顯得有些刺眼。姒明華側了側頭,眼眸微眯,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抬頭看著進來人。
岑堯進屋前便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打定了主意等會兒要讓人挑不出分毫的差錯來,於是躬著身子,臉上也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
好像兩人之間什麼齟齬都沒有似的。
他自是學著那門外狗太監平日裡說話的調調,先開口柔柔的喚了聲“殿下”,又趕忙著上前幾步,將那請帖遞上。
嘴上直殷切地道,“收到殿下的邀請,臣萬分惶恐,感激不盡,唯恐辜負了殿下的一片信任之心,於是特意再三準備,這才來遲了,還望殿下勿怪!”
岑堯自覺態度恭謹,已是他能擺出的最低姿態,這昭王殿下要是還不滿意,可就別怪他甩袖走人了。
聽罷他的話,姒明華卻沒有立即開口。只是徐徐地將筆放在那白玉蟠龍筆架上,另一隻手負在身後,抬眼細細的打量他。
見這多日不見的貌美青年低伏著身子,衣袍有些寬大,彎腰時便露出那勾人的曲線來,似山巒般起伏的線條,到臀部時微翹,顯得極其不端莊,卻也極其引人遐想。
一派溫柔乖順的模樣,可嘴上的話卻不那麼動聽了。
什麼叫‘萬分惶恐’,什麼又叫‘這才來遲,還望殿下勿怪’?
這一個個字組合在一起都快要讓姒明華認不到了,簡直叫他險些氣笑也。
這人若當真惶恐,又豈會讓他等了足足三日才過來?
三日!整整三日!
他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給人發了帖子,只等著人上門來,結果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從天明一直等到天黑,從滿心期待歡喜等到希望落空,就只等來了這一句遲來的‘惶恐’。
姒明華氣極反笑,他閉了閉眼,指骨捏得咯吱響。等睜開時,面上已毫無情緒,只冷眼看著岑堯,也不說話。
反倒是岑堯,躬著身子等了半天也沒見對方回應,他只覺得後腰都開始發疼了,面上稍露扭曲之色。
私心裡暗地猜疑著,這姒明華該不是故意晾著他的吧?
他又等了等,沒忍住抬了抬頭,“殿下........”
那人金冠玄袍的模樣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讓岑堯忍不住恍惚了一眼,依稀又回想起之前同“趙姑娘”情濃意合逛遍京城的恩愛場景。
那時他是真的想要娶這人啊,岑堯哀哀切切的想著。礙於上輩子趙明嬌給他留下的陰影,這一世他下定了決心要找一個脾性溫柔可親的女子為妻。
這‘趙姑娘’生得又好,家世又能給他極大的助力,最重要的是對岑堯事事依順,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妻子。除了身量高些,沒有別的毛病。
因此雖有算計在其中,但岑堯心裡也是動過柔情的。
他想,錯過這一位,他怕是這輩子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姑娘了。前世今生,‘趙姑娘’是他第二個動了心思想要好好娶回家的女子,誰料,誰料——
他簡直是瞎了眼了!
岑堯定睛看去,只見這人骨相凌厲冷銳,哪裡還有半分嬌嬌弱弱的貴族女郎模樣?於是乎一瞬間,眼前人的臉變得面容可憎起來,連那喜怒不辨的神情在岑堯眼中也變成了裝模作樣。
他咬碎了牙,滿目幽怨,只把悲憤往心裡咽。
這可惡的老天爺啊,簡直跟他有仇似的,壞了他一樁姻緣,又來壞他第二樁姻緣!竟叫個不男不女的傢伙騙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