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鳴這人雖然十句話裡頭兩句未必是真的,但是他對衛枝很少撒謊——
也可能是壓根不屑對她撒謊。
畢竟以前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反駁也不會反抗,全部照單全收,聽沒聽進去不重要,總之沒有一個「不」字。
而此時此刻,並不是擔心他撒謊「做了什麼」,其實衛枝也很糾結——
好歹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之前也是因為她態度曖昧,所以兩家人才稀里糊塗走到這一步。
如今她突然翻臉,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她公然宣佈「我不要和他困杲」……講實話,人家韓醫生好歹也是高階知識分子,金碗海龜,南城年輕有為榜上有名——
被她這麼甩臉子,沒扛著長槍來她門前掃射已經屬實很有涵養。
手無力在空中抓了抓,經過一番思想鬥爭,衛枝給他開了門。
………………………………開了,但也沒完全開。
門就開了一條縫,小姑娘站在門縫後面,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盯著他。
盯——
盯。
門外的男人果然沒有破門而入,背著光,衛枝只能從他平坦起伏的胸膛猜測他情緒還挺穩定,男人抬了抬手,給她看手裡的打包袋:「把你喜歡吃的奶油蘑菇意麵打包帶過來了。」
「……」
這就有點破防。
心虛點到巔峰。
萬萬沒想到這人還有這種操作,衛枝咬了咬下唇,門拉開了些,從門後伸出白皙的爪子,迅速接過那個打包袋……她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問:「我媽是不是很生氣?」
韓一鳴直言:「暴跳如雷。」
衛枝哭喪著臉:「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想——」
嫁給你。
這三個字到了嘴邊,她自己都覺得真情實感地講這話是真的有點過分,於是硬生生地剎住車,她與門外的人雙雙陷入沉默。
沒來得及穿拖鞋,此時此刻她赤腳站在木地板上,拎著打包袋不自在地挪了挪腳……成功地吸引了門外人的注意。
到底是個醫生,視力好的很,走廊上那麼昏暗的燈光都讓他一眼看見了她有點兒紅腫的腳指頭,這會兒正不安地在地板上,抬一下,放一下,抬一下,放一下。
「腳怎麼了?」
下意識地,衛枝快速把剛才被砸、這會兒還有點疼的那邊腳縮回了門後的陰影中,拒絕他的視線。
垂著腦袋,她就送他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很像是太陽落山後被獨自拋棄在草地裡的向日葵。
——驚天動地搞了番大事業的明明是她,委屈巴巴的也是她。
韓一鳴心中一萬個無奈……
來之前甚至真的考慮過她敢開門就把她拖出來揍一頓再塞車裡打包帶走,然而到了眼下,看小姑娘這副又慫又要乾乾完還心虛的模樣——
他又真狠不下心做這種事。
到底還是覺得她還小,不懂事。
遲疑再三,男人壓著情緒,問:「真的今晚的飛機?」
門後的人悶兮兮地「嗯」了聲,又聽見他問:「出去散散心也好,冷靜下來再談別的也行……要我送你嗎?」
他語氣很平常。
但是聽到衛枝的耳朵裡有了一點兒不一樣的氣氛,就很像他準備在去機場的路上隨便找個沒人沒監控的地方拐下去然後挖個坑把她就地埋了……
衛枝當然搖頭,且搖成撥浪鼓。
想了想,她終於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問:「送我就算了,但你可以做點別的,比如你能替我給我媽說說好話嗎?」
「……」
韓一鳴有那麼兩三秒顯然是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