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1)
'江東'
我又回到了這裡。天氣很好。不太熱。夏天是記憶中這個城市最美麗的季節。
同學會定在一個我之前從未聽說過的酒樓。包間裡不過只有七八個同學而已,但已經很不容易了。無論如何,看看過去的同學居然變成了今天這樣,讓過去的同學看看自己居然變成了今天這樣,總是件有意思的事兒。
吳莉第一個看見我,“嘿,江東。”我們之前見過面,她現在燙著很搶眼的鬈髮。濃重的大波浪垂在肩頭,走近她你還是感覺得到一股很強的小宇宙。她笑著對大家說,她現在依然是“將單身進行到底”。變化最大的,我看是周雷的“女同桌”,記憶中她是個瘋瘋癲癲的丫頭,現在卻沉靜了很多,居然還是某所名校的在讀研究生,她用一種非常嫻雅的姿態端起面前的*茶,微笑,“我考研,純粹是愛情的力量。”被大家一通起鬨。
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男女主角隆重登場!”然後就聽見周雷這麼多年居然一點不變的聲音:“大夥兒都來齊了嗎?——”越過眾人的眼光,她對我笑了。她比以前胖了些,但是身材依然給人一種纖細的感覺。
我早就說過,她把頭髮放下來會比較好看。
那頓飯吃得很吵。我發現我現在其實已經不大習慣嘈雜的飯局。周雷不停地敬人家酒,把氣氛越搞越嘈雜。她微笑著,欣賞著周雷盡興的模樣。她依然安靜。她現在或者變成了一個真正風平浪靜的女人。我猜,她會是一個最好的妻子和母親,雖然她不會做飯也討厭打掃房間。但是我似乎看得到這樣的一個畫面:周雷在某天晚上,某個飯局,會有某場豔遇,偶爾而已。回到家他會心懷鬼胎地抱緊她,說“我愛你”,而她,裝作沒有發現他的擁抱因為歉疚而增加的幾分微妙的力度,溫柔地回應他,用溫暖的手掌替他蓋住他背上那個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口紅印。我知道天楊就會是這樣一個女人。
周雷終於敬到了我跟前,“江東,幹了吧。”這傢伙不僅聲音沒變,就連表情也沒變。
“別捉弄我。”我笑了,“我知道你有量。”
“江東。”周雷的“女同桌”戲謔地說,“誰都可以不幹,就是你不行!”
“沒錯江東!今兒你不幹可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他們一塊起鬨,好多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了。
“你聽見群眾的呼聲沒有?”周雷得意地笑了。
我幹了的時候,在杯沿上撞上了她的眼睛。
杯盤狼藉的時候他們開始聊天。聊的無非是那時候的事兒,居然又有人提起了方可寒。“人家可寒姐,”一個男生說,“才不像你我呢,人家小小年紀就什麼都看開了!”“你是不是也想賣去?”吳莉壞笑著打趣他。“怎麼了?”那男生說,“做人就要徹底一點兒!沒本事像人家張宇良一樣拿全額獎學金去美國,就像可寒姐一樣放下架子撈錢才是正經——”
我這人天生對混濁空氣過敏。呆不了一會兒,就悄悄站起來找地方透氣去了。
我們的包間在最頂層,走廊中通往天台的門居然開著。好運氣,我的心情不由得愉快起來。
原來已經有人比我先到了。她靠在欄杆上,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就是一臉嬰兒般的憂傷。“江東。”看到我,她的眼睛亮了,“你來得正好,給我一根菸。都快把我憋死了,我今天偏偏忘了帶煙來。”
我給她點菸的時候,打火機映亮了她的半邊臉,她用十七歲的笑容向我微笑,“你和我抽的煙一樣。”
她深深地,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口,仰起臉看著天空。她的臉依然光潔。
“你現在好嗎?”她問我。
“好。”我說,有點緊張,“你呢?”
“不錯。”她笑著,“你都看見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