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錯了話?換來的是方永輝又一陣沉默不語。
「沒錯,是我自找苦吃。」
「喂喂,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前年房子裝修完工,我接了爸媽過去住。大概過了一年,我媽說呆不慣想提前回國,我去幫忙更新簽證時,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離婚了。瞞得很好,我在外面讀書工作十幾年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你是……捨不得賣掉?」
「那一年,是我成年後唯一一次和全家人住一塊兒;那棟房子,是我對父母、家庭最後的完整記憶。」
這種話題真的很難接下去,但是後來他們繼續天南地北地胡侃,漆蕭也記不清那天晚上他和方永輝到底聊到多晚,就像年輕時那樣。最後他們都爬到沙發上睡著了。
第二天是週日,漆蕭先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旁邊沙發上的人還在睡夢中——微皺的眉頭,略向下彎的嘴角,像是在懼怕什麼,又像是在夢中尋找什麼,十幾年過去了,方永輝的睡顏一點都沒變。
除了爬樓梯時,還有什麼時候會感到心跳?看著方永輝的臉,漆蕭想起了宅男宅女論壇上曾經流行的一個帖子。
第九話
上班之前,方永輝對著鏡子調整襯衫衣領和領帶,驀地鏡中多出一個人,他看到兩個身高和年齡都差不多的男人,不同的是一個看起來意氣風發,而另一個卻蒼白無神。在漆蕭家住下有一週了,他還是沒有習慣和別人住在同一屋簷下的生活,就像這樣,常常會被出現在他視野裡的漆蕭嚇到。
「你幹嗎?」
「你才是,快到上班時間了,還在躲在洗手間幹嗎?」
方永輝總是比漆蕭晚半個小時出門去公司,反正他總是推遲下班。本來兩個同事、兩個男人、兩個老同學住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容易引發誹聞的八卦,公司裡也有很多合夥租房的人,他們所在的科技園區甚至專門開設了一個找合租的BBS,畢竟多數職員都是大學畢業不久薪水不高的技術藍領,合租是暫時解決住房問題最經濟實惠的方法。可是方永輝不這麼想,三十歲了要是被人知道還在合租,他自覺面子掛不住,所以刻意和漆蕭避嫌也成了每天的必修功課。
每月初公司的例會各地經理都會被召回總部,這也成了公司宣佈各種重大事項的場合。方永輝經過前臺正往指定會議室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和一位地區經理攀談的不是前女友Katie還有誰?一個是外地的經理,一個是前臺接待小姐,按理說工作上沒什麼交集,怎麼會有那麼多話聊……
「站著幹嘛?走啊,你該不會對Katie舊情難忘吧?」
「我才沒有!」
「安啦,那種女人換男友比換衣服還頻繁,你無福消受是正常的。」
「你又知道什麼?」
「你和她那點誹聞公司上下早就八濫了,你現在不得勢,人家換個坑再正常不過的。走啦走啦,還看什麼看。」
漆蕭的話很難聽,卻讓方永輝進這間公司以來頭一次有了種“有人和我是一夥的”微妙感受。前幾個月,上司下屬對他大多是客客氣氣地相敬如賓,明明身處同個公司卻一直像個局外人,也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果不其然,當天的會議上宣佈了漆蕭即日起到戰略投資部兼職的人事安排。經過修飾的語言聽起來委婉了很多,諸如什麼「漆經理的加入表明公司對擴張策略堅定不移的決心,他將會與方經理通力協作,把戰略投資部打造成為公司開闢行業新藍海的先行軍。」人力資源部的那些傢伙,別的不會,做這種忽悠人的表面文章倒是很在行。還藍海呢,恐怕連什麼是紅海、藍海都分不清。
說是兼職,其實在戰略投資部的辦公室裡也沒有多出漆蕭的桌子,畢竟他在製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