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了皺眉,給他們帶路的管事就嚷道:「都醒一醒,這是太醫院的太醫來看你們了,還活著的就睜一下眼睛……」
醫棚裡的病人騷動了一下,有的甚至勉力爬了起來看向周滿。
滿寶就沖大家點頭打了一個招呼,「諸位好,在下太醫院周滿,這位是太醫院的秦太醫,這位是羅太醫,我們今日來給你們檢查身體的。」
說罷扭頭對秦醫助和羅醫助道:「我們開始吧。」
秦醫助和羅醫助驚訝於周滿對外直接提高了他們身份的做法,但見醫棚裡的病患對他們一下信服了許多便理解了。
倆人默默地點頭,拎著自己的藥箱上前看病人,一個在周滿的下首,一個在周滿的對面。
醫棚裡的床更加的簡單,底下墊著幾塊磚石,上面就鋪著木板,一張床大概就只能容一人躺下,又矮又簡陋。
所以一個醫棚裡兩邊都鋪了木板床,只中間留了可容倆人透過的通道。
滿寶在最裡面的病人面前蹲下,她一早就發現她的不同了,其他人都睜開眼睛,或是撐起來看他們,只有這人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滿寶伸手摸了摸她的脈,一驚,便去摸她的脖子,半響後開啟藥箱取出針袋,一邊給她行針一邊問道:「她的家人呢?」
一旁的病人回道:「沒有。」
滿寶抬起頭來看了眼回答的病人,問道:「那照顧她的人呢?」
「也沒有。」一旁的病人道:「這病會傳染,怎能讓家人跟著進來?而且家裡人還在不在都不一定,說不定都死絕了呢。」
滿寶沉默著沒說話,擼起她的袖子給她行針,不一會兒床上的人勉強睜開了眼睛。
滿寶就摸著她的脈問她,「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醫棚的病人和別院裡的病人完全不一樣,這裡十個病人裡或許才有兩個有家人陪同。
還有的,是一家子,甚至是一家親朋好友都住在這裡,再或者是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住在一起。
病情輕重緩急都住在一起,就算管事們已經儘量將醫棚區分開來,但依舊不能盡善盡美。
而生死麵前,這點兒不便和短處也顯得無足輕重,還是醫藥最令人憂心。
有的病人從收治到現在已經三天,人整個都燒糊塗了也沒看到過大夫,只是去外面熬藥的大鍋那裡領一碗藥喝,運氣好的熬過了發痘高燒的時候;運氣不好的,收治進來以後連大夫的面都沒看到就被抬了出去。
由家人辨認後領了便去火化,然後家人會領了一捧骨灰回去。
而有的,根本沒有家人來領,這樣的人,都是直接燒了,燒下來的骨灰堆在一旁,有找不到親人的人來這裡哭一場,然後抓了一捧灰回去就當是自家人了。
真進來的時候滿寶才知道醫棚和別院的區別,而現在醫棚能有現在的安定,還全是靠楊和書一力撐著,又有龔少將軍的兵馬威懾才鎮得住。
滿寶一頭扎進去就出不來了,餓極了才出醫棚去找吃的,這時候別說沐浴換衣服了,她連洗手都找了好久才找到人給打了一盆熱水。
這一盆熱水還是和秦醫助羅醫助一起分享的。
三人蹲在水盆邊招水洗手,然後整個放進去泡了泡,滿寶嘆息。
秦醫助也嘆息,「本還想扎過的針要煮過才能給下一個人用,但……」
羅醫助道:「知足吧,好歹他們都是天花,不過我們很少用針,就是為難了周太醫。」
滿寶沉默的抽回手,想要擦一下手,發現沒毛巾,她就只能在寒風中默默的將手上的水珠甩幹,然後和秦醫助羅醫助一起晾著手。
寒風一吹,本來是溫紅的手慢慢變回原來的顏色,然後大有冷紅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