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貴氣敞亮的屋宇望了一眼,低聲道:&ldo;不必在外面守著了,到那邊廡房裡生個火爐,喝點熱茶吧!&rdo;
&ldo;那這裡……&rdo;
&ldo;從視窗往外留心些便是。是禍躲不過,這是我們的命。&rdo;
我說著,不去看他們或發青或發白的臉,低頭走向行館的前廳。
風飄過,階下臘梅的清香伴著雪霰撲到臉上,和寒氣一起沁到肺腑,冷得澈骨。
拔出腰間承影劍,清冽寒光劃過,老梅枝幹不過微顫,已有兩枝開得正好的梅花跌落掌心。
花枝花瓣上剛落的雪花搖下,尚有透明的冰稜裹著纖薄的鵝黃花瓣,如一滴滴垂落的淚珠。
廳中的供案上有一隻仿古的青花描彩大花觚,下部繪著折枝芙蓉,紅花綠葉間以青花點綴;上部則是繪著《芝英玉女圖》,花團錦簇鳳凰和鳴間,有綵衣仙子執了金盤,踩著祥雲,曼妙地飛向高空。
把兩枝梅花插到花觚中去時,我忽然一陣恍惚,彷彿在什麼時候,我也曾這樣嗅著梅花,將它插入這樣的大花觚中。
頭疼欲裂,眼前陣陣昏黑,我幾乎站立不住,忙從腰間荷包摸出一粒藥丸吞下,久久地把那提神醒腦的香囊放在鼻尖,才漸漸地緩過來。
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又犯病了。
我擦去額頭和鼻尖的汗水,又看了一眼那隻花觚。
這樣溫柔細膩的人物彩繪瓷觚,是江南官窯特有的產物;我們北方也有類似的花觚,大多是獸面弦紋,線條要粗獷很多。
第一次來江南,我之前應該沒有見過這樣的花觚。
又是幻覺。
暖爐還在熊熊地燒著,熱意陣陣。
梅花上的冰稜開始融化,一滴一滴飄落在案上,像受不住雍都城裡這樣緊張恐怖的殺機凜冽,無聲地垂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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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怪我不夠謹慎。
將嫦曦公主送嫁至梁國前,我曾仔細研究過梁國的形勢。
梁國的元光皇帝淳于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傳說他的皇位來得就有點不正,但他手段狠辣無情,持異議的朝臣或皇室宗親大多已成為亂葬崗上不得超生的冤魂。經過十二年的整治,他的地位已經穩若磐石,開始在幾個武將的鼓動下想對芮國下手。
芮、梁兩國屢因邊界劃定有爭執而起衝突,各有死傷;但芮國剛經三年大旱,國勢稍弱,並不想在這時候動手,不等他下定決心,便遣了使者前來求見,要求會盟結好。
具體是怎麼談的,我並不清楚。我只知最終的結果是,淳于晟將自己本就不受寵的皇后降為貴妃,迎娶大芮皇帝司徒煥的嫡女嫦曦公主。
嫦曦公主二九年華,容貌絕世,早有才名,出世之時便被相士們認定有鳳凰命格,必可母儀天下,助夫婿興邦旺國;淳于晟也是一代帝王,高大英偉,正當壯年,和嫦曦公主所謂龍章鳳彩,再般配不過,並且於國於家兩有益處。
可我再也沒想到,淳于晟幾個看似恭順的弟弟,霍王、榮王和軫王,竟在李太后的支援下聯起手來弒君奪宮。
在我們到達雍都的當天晚上,紫宸宮內燭光斧影,凌晨即傳出元光帝駕崩訊息。
淳于晟的股肱重臣們睡夢中驚醒,還不及調兵,便已發現京師九門封閉,全城戒嚴,隨即便是身陷囹圄,稍有違抗,更是斧鉞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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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國一向重視對手動靜,在雍都眼線不少,總算訊息知道得早些,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