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送別滿懷離愁,我如今回來,似乎也無甚歡悅,目光平平淡淡地從柳樹上一掠而過,便待隨著驛卒入客房休息。
這時,只聞柳樹之畔有人低沉喚道:&ldo;晚晚!&rdo;
我一怔,忙回過身時,便見柳蔭下緩緩走出一青年男子。
玄衣如墨,面容如刻,眉眼深邃,舉止沉靜,腰間的佩劍上,鑲著一塊紅瑪瑙,殷殷如血,無聲地張揚出令人敬懼的威凜氣息。
我不覺鬆開了相思的手,慢慢走了過去,喉間已經發酸。
&ldo;凌!&rdo;
司徒凌上前兩步,已握緊我的手,明銳得出奇的黑眸默默地打量著我,然後低問:&ldo;回來了?&rdo;
我吸了吸鼻子,點頭道:&ldo;回來了。&rdo;
他便點頭,然後轉眸看向司徒永,從容上前見禮,淡淡道:&ldo;聽說太子殿下深入虎穴,我便知公主和晚晚,必定都能平安歸來。&rdo;
司徒永早已斂去了一路之上的言笑不羈,負手立於階下,笑容矜持疏遠。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盡在:
他道:&ldo;北都有南安侯用心輔助父皇,孤放心得很,自是要四處走走,權當歷練歷練了!&rdo;
司徒凌點頭道:&ldo;太子年輕,卻擔負著大芮千里河山,的確得多多歷練。&rdo;
言外之意,卻在嘲諷司徒永年少無知,擔負不起這大芮江山了。
我明知他們隔閡已久,忙道:&ldo;走了這麼久,著實又餓又累。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罷!&rdo;
司徒凌道:&ldo;已經備下筵席為你們接風。只是此地不比京城,飲食甚是粗陋,恐怕委屈太子殿下了!&rdo;
司徒永臉色微變,待要說話時,我忙笑道:&ldo;凌,永也不是那樣挑剔的人?那年我們三個在深山裡迷了路,四天四夜間吃了多少的苦,何嘗聽永抱怨過一句?&rdo;
世路長,陽關疊離聲(四)
司徒永眸光一閃,立時閉了嘴,低頭去牽相思,說道:&ldo;相思,餓了?咱們先去吃飯!&rdo;
司徒凌皺了皺眉,竟也沒有再說什麼。
看來,那年的事,他們到底都還銘記於心。
那年我們都還年少,連司徒凌也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行事都還任性。偶爾冒撞走入深山,不但迷了路,還遇上了狼群。
司徒凌年紀稍大,拼了性命保護我們兩個先逃遠了,才遍體鱗傷地衝出狼群。
給司徒凌清洗傷口時,十歲的司徒永因那猙獰的傷口難過得哭了,他卻把我們兩個抱住,說道:&ldo;晚晚,永弟,我是你們的師兄,保護你們份所應當。&rdo;
後來,司徒凌因傷口潰瘍,一直高燒不醒,我和司徒永輪著照顧他,輪著出去打些野物回來充飢。司徒永出去拾柴時看到崖邊有大叢治傷的糙藥,便攀了上去採藥,下崖時因氣力用盡連著摔落幾次,鼻青臉腫一瘸一瘸地抱了藥回來,熬了湯竟不捨得自己喝一口。
因為三人都受傷不輕,給師父們找回去後各自休養了好些日子才恢復過來。
那是唯一一次我們闖了禍卻沒給師父們懲罰。
師伯無塵大師曾負手向我師父無量師太笑道:&ldo;難得這三個孩子出身富貴,卻能風雨同舟,不離不棄,也算是患難見真情。我看他們也都是聰明人,日後在大芮朝中彼此照應,相扶相攜,必可大有所為。&rdo;
彼此照應,相扶相攜……
我嘆氣。
無塵到底是出家人,小看了捲入朝中派系傾軋和皇權紛爭後身不由己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