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頗通些翰墨書畫,幫著相思繪幾個小泥人自是不在話下。
相思因她自己動了筆,便得意地歸功於自己,拉著我一個個品評像不像淳于望,像不像她。
我心不在焉,勉強看了一會,將紙鳶遞給她道:&ldo;等娘閒了,陪你放紙鳶吧!這個更好玩。&rdo;
相思圓溜溜的眼睛驚喜地彎作了月牙的模樣,高舉著紙鳶道:&ldo;好啊好了,娘親,我們這就去放紙鳶吧!&rdo;
那紙鳶顏色鮮艷亮麗,卻是一隻七彩大蝴蝶綴連著一隻小蝴蝶,長長的快趕上相思的身高了。
我躊躇地看看天色,道:&ldo;已經不早了,明天吧!&rdo;
相思搖頭道:&ldo;天還沒黑呢,娘親,咱們這就去玩吧!&rdo;
&ldo;這府裡四處都是樹木,又有屋宇擋著風,哪裡能放紙鳶?明天我帶你去城郊找個寬闊地方放去。&rdo;
&ldo;人家想現在就放嘛,娘親,娘親……&rdo;
這小人兒家撒嬌撒痴起來真讓人沒轍。
我正頭疼時,沈小楓笑道:&ldo;也不用去城外。我們東邊角門出去,便有一處挺開闊的地兒,本是那年圈下來預備給明相重建府第的,後來明相犯了事,可不就荒著了?此刻北風正好,那地兒又荒僻,應該能放。&rdo;
相思聽了,更不依了,拉了我袖子便往外拽。
我有心想不理她,又記起淳于望已遣了人過來找她,只怕分開已是朝夕間事,心腸早已柔軟下來,拒絕的話到了舌尖,又改了主意:&ldo;那……好吧,我們便過去試試,如果放不上去,我們即刻便回來。
相思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在屋中窩了半日,更是精力旺盛,抓著紙鳶跑得飛快,紙鳶下方的小蝴蝶便在她的奔跑中和她烏油油的黑髮一起飄了起來,被落日明紅的餘輝照得燦爛。
惹香塵,江南柳青青(一)
待出了角門,果見一條鋪了青石路的寬寬巷道,因臨近秦府,倒也有人定期清理,只在石fèng間長瞭如茵的細糙;
再往那邊傾塌的圍牆和牆基湮於半人高的青糙中,隱隱看得到狐狸和野貓出沒。
偶有幾株松樹榕樹,已隔得遠了,並擋不著風。
此處果然寬敞,至少放紙鳶已是足夠。
只是幫著相思手忙腳亂地放開線時,我忍不住又往那邊多看了幾眼。
當年的明相,亦是一手遮天的了得人物。
可他帶著他的家族赫赫揚揚走向巔峰時,一頂謀反的滔天罪名扣下,滿門抄斬。
冠蓋雲蔭,金玉一堂,象笏滿床,轉眼成了狐鼠之窩,與斜陽巷陌相依,與枯樹昏鴉為伴。
夕陽紅勝火,滿天的雲彩也像要燃燒一般,赤金的顏色鮮亮明艷,在風起雲湧間變幻著模樣,看著流光溢彩。可天色卻比艷陽高照時黯沉了許多,似在無力地張揚著白天最後的熱烈。
我都記不得我什麼時候放過紙鳶了。
也許我如相思這麼大時,我母親也曾像我牽著相思一樣,細心地幫我理好線,看著我逆著風奔跑,看著紙鳶被風吹得鼓起,線越崩越緊,然後在天際翱翔……
可隨著母親的早逝,這些記憶早已模糊,只是伴著相思重複著這些動作時,才開始漸漸地拼湊起那在歲月流逝裡漸漸零落的記憶。
紙鳶終於放上去時,相思清脆的歡呼彷彿讓漸漸昏沉的暮色染上了特別的流光。
我抱著肩,看著沈小楓帶著相思在巷道間奔跑,回憶著我幼年時偶爾的歡樂嘻戲,不覺悵然,繼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