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平日勸琥珀要樂天知命,說她太過沉默寡言,嗔她老是沉著臉應該多笑笑,這會兒他只覺得心頭噎得慌。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脫不了宗族,哪怕昔日權勢赫赫如丘福,一朝不慎還不是帶累滿門老小,雖袍澤無數,結果卻連個求情地人都沒有?怪不得紅樓夢中曾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見那綺門朱戶的顯赫門頭,要敗落起來竟是迅急無比。
靈犀掀簾進屋的時候恰看見的就是張越輕輕撥開琥珀的手,扶著她慢慢躺下,甚至還能聽到她模糊不清地囈語。雖然如此,但她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緩步上前就低聲道:“少爺,馬典史請來了本縣醫術最高明的明大夫,是否讓他進來給琥珀把脈?”
“好。”張越回身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地點點頭道,“你且去將他請來。”
那頭髮斑白頜下微須的老大夫由崔家的領著,一踏進暖閣就感到這裡暖意融融,看到那邊床上躺著一人,旁邊站著一個少年,立刻便醒悟到那是本縣父母官,忙上前就要行禮。這腰還不曾彎下去,他就感到有一雙手穩穩地托住了自己,於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明大夫,我聽說你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不論是要用什麼珍貴藥材,請務必治好她。我知道醫者當望聞問切,所以事急從權,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你一定竭盡全力。”
那明大夫乃是正在坐堂看病時被縣衙的幾個差役硬是架過來的,原以為縣太爺生了什麼急病,等進了衙門才知道不過是一個心愛的丫頭,心裡還頗有些不以為然。
然而此時看到張越這鄭重其事的架勢,又說出什麼不管男女授受不親地話兒來,他更知道這一回須得拿出真本事,連忙躬身答應了。拿出小枕放在床沿,見張越從被子裡扶出一隻雪白地皓腕輕輕擱在上頭,他連忙收攝心神,伸出兩指在腕脈上一搭,診了半晌又診了另一隻手,更細細看了看琥珀的面色。
“先頭地藥方子可容我瞧一瞧?”
先頭明大夫進來的時候靈犀和秋痕都避了,這時候張越忙讓崔家地去找,不多時就取了來。張越見那大夫瞅著藥方直皺眉頭,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須知這年頭都是中醫,但中醫亦是有好有壞,難道先頭請的那個大夫是庸醫不成?
“這藥方固然是沒錯,只不過這不單單是小傷寒,這位姑娘心肝陰虛,情志鬱結多年,一直不曾緩解。此次趁著小傷寒之症一下子併發了出來,端的是非同小可。恕我說一句實話,如今這天寒地凍,就算立刻退燒,只怕也會極其兇險。我只能盡力開一劑藥,興許可以保一時無虞,但若想她痊癒,老爺只怕還得去青州府試試看。青州府別的名醫倒也罷了,但有一位馮大夫醫術極其高明。只他一向只坐診不出診,脾氣也古怪,我正巧領教過他的醫術才知道他這麼一個人,老爺得親自帶這位姑娘去才行。”張越一面聽一面點頭,待聽到還要去青州府,他連忙問道:“這大冷天的路上顛簸,病人哪裡受得了,明大夫真沒有把握能醫好她?”
那明大夫此時已經坐下來開藥方,一面奮筆疾書一面解釋道:“若是尋常傷寒,我這兒自然可以拍著胸脯說藥到病除。但若是這種心肝鬱結的症狀,再遇上這病來勢洶洶,我只能暫壓一時,不敢耽誤病情,否則到時候出事老爺也會罵我庸醫誤人。這路上只要準備一輛嚴嚴實實的馬車,帶上棉被手爐取暖,趕到青州府應當沒事。我這一劑藥發汗退燒,待熱度稍稍一退老爺就可以帶她上路了。這病倘若不根治,只怕就是這位姑娘以後好過來也會神志不清,到時候可是一輩子苦楚。”
被人家這麼一說,張越哪裡敢怠慢,連忙拿著藥方出去讓人煎藥,隨即又硬是將那位明大夫留了下來以備萬一。等人送走之後,他卻沒有回忙得一團亂的屋子,而是徑直去尋彭十三安排接下來的事。
雖然他極其擔心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