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第一次展示,那人還顯得波瀾不驚,但開始播放聲音的時候,他的五官便開始扭曲。嘴角向右側不自然地咧開,眉頭鎖緊,耳根通紅;面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就好像有十萬只蟲子要捅破他的麵皮生出。等聲音停止,第二次顯示圖片時,他張大嘴,似乎在“啊啊啊”地叫著什麼,眼珠子則使勁往上翻,眼瞼下的血絲都彷彿要蹦出。不僅如此,幾秒鐘的工夫,他全身如同被擰緊的毛巾一般,開始大量分泌汗液;浸透了衣服還不夠,透明中還泛著一點白色的液體從他的袖口和褲管中滴落。
一套“療程”結束,徹底虛脫的受試者還是沒能撐住,兩眼向邊上一橫,便癱了下去。
“黑籠子”的頂燈緩緩亮起,機器的轟鳴也不再繼續。員工們都看向Larry,他自責且絕望的情緒正肆意地扭曲頭皮與眉毛,根本藏不住。眾人見狀,誰都想開口提問,但話到了嘴邊,就是死活說不出去。
“成……成……成功了嗎?”Lisa細如遊絲的聲音率先打破沉寂。
Larry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估計是沒能預料到自己製作的模因療法會殘忍到如此程度,“不,不可能!以前的實驗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我之前進行的每一個療程,他都能完美地挺過來,幾乎沒有不良反應,真的!但今天的實驗結果,我從沒見過……受試者就,就這樣,沒反應了?”
他試圖撇開椅子站直,但腳被桌子狠狠別了一下,打了個趔趄,為保持平衡,他條件反射地用手撐住旁邊的木桌。“哐啷啷”幾聲,桌上堆疊的紙質資料唰地垮了下來。
講道理,我對自己所做的每個實驗,都有自己的預期。
這麼說吧,在大部分情況下,我在把握分寸上是沒什麼問題的,我很清楚何時會對受試者產生較大的生理損傷。如果這種情況將要發生,我一定會事先對受試者喊話,告知那人可能遇到的風險,並不住地道歉。
……但是這種“預期”,說到底還是經驗;而經驗,總有不靈的時候。
兩個月前,我才從在d級人員身上的實習,轉到在受害人類個體身上的實操。剛換工作的那段時間,我姑且算是能夠遊刃有餘地接下任務,運用過往的經驗,成功救助了一個又一個平民患者。
但是今天,我絕對不會忘記。
這個患者——他叫Ulysses,Ulysses carlson——攜帶的認知危害十分難纏。在剛接診的時候,他還只是會在自身上樓\/下樓時聽到音調逐漸升高\/降低的骨骼刮擦聲。我以為這只是又一個小菜一碟的治療任務,但可笑的是,我搜遍了資料庫,用盡渾身解數,進行十幾二十次的實驗,還有幾十次的記憶刪除,這認知流變還是治不好。
不僅如此,更壞的訊息是,我越是給他灌注補救用的模因,認知危害對他的影響越大。一開始只有骨骼刮擦聲,後面居然還在加入鳥鳴聲、門板擠壓聲、紙張撕裂聲,越來越多。而且觸發條件也變得寬泛許多:事實上,只要他的頭部挪動哪怕幾厘米,末日般的震響便會襲來。他說,他的耳朵幾乎要被震聾。
但有一天,我問他,“那你還要繼續治療嗎?”
“要。”
他對我擠出了一絲痛苦的微笑。
他相信我的努力。
結果呢?
今天,在治好受害者之前,他的身體就徹底被擊垮了。
為了讓他在治療時能夠給予反饋,每當他昏迷,我都必須按下那個帶有閃電的按鈕,對他進行以電流為主的各種刺激,讓他醒來。
十三次——沒錯,那是第十三次——我按下那個按鈕之後,他頭皮上的血管“啪”地炸開。
在一陣昭示著失敗的致命抽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