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
怎奈何、歡娛漸隨流水,素絃聲斷,翠綃香減。
那堪片片飛花弄晚,濛濛殘雨籠晴。
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越姬似乎很鍾情秦觀的詞作,這闋《八六子》中一簾幽夢、十里柔情,芳草連天、無邊離恨,被推為寫離情的典範。我脫口讚道:〃 果然翻得好!寫盡離愁別緒,莫過於此。〃
一來二往,越姬和我漸成知交。我時刻都感覺到越姬心中在思念一個人,那個人似乎離開她已有一段時間了。
誰會是這個冷若冰霜的美人心中的情郎呢?
茜紗窗下,竹影婆娑,紅爐上才烹的新茶香味清醇、芬芳可口,我品完一杯,讚道:〃如此好茶,姐姐何處得來?〃
越姬說道:〃 是春寒閣的雪奴贈與我的。你若喜歡,我再給你去倒一杯。〃
她接過我手中青瓷官窯蓋鍾,徑自往外間而去。我原本以為這些花魁之間都是競爭對手,相互間不會有太多往來,卻不料雪奴與越姬如此親厚惺惺相惜。看那雪奴應該不是凡俗之流,如果有機會,我也很想見一見她。
我低頭翻看案上詩詞,多為新作薛濤箋,唯有一張雪浪紙箋露出一角,已經略有磨損的痕跡,卻被壓在最底下。
我順手抽出,正是秦觀那首膾炙人口的《鵲橋仙》:
〃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箋上之字並非越姬筆跡,豪邁遒勁如行雲流水,紙箋左側,另有一行小字:〃 洪武二十二年七月初七濱州廣孝書贈越姬。〃
濱州地處黃河三角洲腹地,以濱臨渤海而得名,是山東的北大門。〃 廣孝〃 這個名字,似乎耳熟。我在唐家堡聽見唐茹呼喚過那黑衣僧人道衍,他的俗家姓名正是姚廣孝。難道越姬來自山東濱州?她又是為誰而來北平呢?是巧合重名,還是越姬與道衍真有關聯?
我正在思忖,卻不料越姬已經來到我身邊,她將茶盞擱置在案頭,輕聲問道:〃 你覺得此詞如何?〃
我嚇了一跳,連忙向她道歉:〃 對不起,……〃
越姬見我驚慌尷尬,說道:〃 沒有關係,你我互為知交,卻從未問過我的出身來歷,已屬難得。今日有緣見到此箋,那些前塵往事,我縱然告知你又有何妨。〃
我見她如此坦誠,直言答道:〃 秦學士以牽牛織女二星作比相戀之人,婉約蘊藉,讀來蕩氣迴腸、感人肺腑,將此詞書贈知音者,一定是情意深重。〃
越姬點頭說道:〃 當時確是如此。可惜自古男子多薄倖,這贈詞之人如今決意相伴青燈古佛之畔,早已遺忘前情,毫不顧念世間還有牽掛他之人。〃
我心頭又是一震,試探問道:〃 除非是經歷了極大的磨難與痛苦,他才會有遁世之念,姐姐可知道他的苦衷嗎?〃
她並未回答我,問我道:〃 你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話音才落,已經舉手揭起面上籠罩的輕紗,一張絕美的面容霎時出現在我眼前。
我經常與她並肩而立,親近接觸,卻從未見過她的真容。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的香腮左側有一個花形的疤痕,似乎是暗器所傷。這小小疤痕並不太影響越姬的美麗,我心中卻更加迷茫,是誰忍心對她下這樣的重手?越姬身懷武功,那對手是否也同樣著了她的道?
那朵花的形狀我並不陌生,正是唐門〃 漫天花雨〃 所致傷痕,兩年前懂得使用唐門〃 漫天花雨〃 手法的只有唐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