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帶我去哪?”前方沉默。我提高聲音:“到底還有多遠?”依然是石入深潭般的沉默。眼前黑暗加上死一般的寂靜,越沉默越鬱悶,越鬱悶越想罵人:
“死也讓人死痛快了行不行,你聾還是啞,好歹放個屁啊。”
“臭婊子,你他媽閉嘴,再嘰歪老子立馬割了你舌頭剁了你喂狼,◎◎##××※※~~……”
呃,真沒涵養,我不過說他一句,倒象踩了他尾巴,開頭還有幾句人話,之後簡直就是噴糞,那些髒話別緻新穎得都不忍聆聽。不自主咽口唾沫,我忍,閉上嘴再也不開口,就當聽叫驢吆呼了。和粗人動粗不是蠢,是非常蠢。
外頭車轅子上那個許是聽得不耐煩,喝了一聲:“你和她廢什麼話,出來換把手。”
車裡這位氣狠狠掀了車簾子出去,在外面仍舊罵罵咧咧:“操,這他媽什麼鳥差事。還得受個娘們兒的閒氣。”
另一個嘿嘿的笑:“這大冷天兒的,哪來這股子邪火,罵歸罵,別胡來就成。爺就讓帶回去,可沒吩咐別的。他脾氣你也知道,怒起來碎切了你。”
“什麼金子打的阿物兒,不就一個娘們兒,宰了不就完了,爺什麼時候這麼磨嘰了……”嘟噥聲漸行漸輕。
耳朵幾乎貼在車壁上,呼吸一寸寸撞擊胸腔引發鈍痛,腦中一片茫然。原來他終究下不了手?
胤禟,這一生就快要結束,你仍然緘口不言不肯對我說,哪怕一句也好。
不是,不是這樣。他說了,他其實說過,我卻不肯信不敢信。這個男人的心深深包藏在那些記憶深處的零星殘片裡,然而那時,只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種心情的真相,更何況我。
前世的擁抱今生的牽手,誰可知那些只為分離。分離才能學會愛恨,才會覓得屬於自己的生命軌跡。如果早知是這般結局,胤禟,我們何必相遇,寧可你如路人般漠視我的死亡。你應當是永遠高傲任性的,不動情,便不會承受傷心的苦。不能怨恨命運不眷顧我們,是你我挾著驕傲和淚水錯過了彼此。然而,然而再給我們機會又能怎樣?你依然一如既往真真假假地算計我、威脅我,我則鄭重宣告:永生永世,再不相見。
忽然一聲尖銳的馬嘶,咚咚數十聲勁風深深扎進車廂。外廂慌亂的呼喝:“什麼人?”接著一個劇烈的顛簸,頭重重磕在車廂上,馬上又倒向另一邊。那匹馬狂奔亂跳不止,我就這麼在馬車裡撞來顛去,車裡車外連續悶哼慘叫。分不清那個聲音是我發出的。
猛地車身一側,我砰地摔出車外,沒有如預料中重重撞上地面,卻落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身上,胡亂靠頭和反捆在背後的手探索了幾下,是人,只是動也不動,一聲也不作,某種溫熱的液體沾上我的臉,黏糊糊的。
轉側間濃重的血腥氣息撲鼻而來,我忽然明白那溼淋淋的東西是什麼,一時間恐懼充斥全身,我放聲尖叫起來。
有人跪在我身邊抱住我“別怕,我在這裡。”是胤禛,他的聲音像天際流轉的微塵,模糊飄渺不定。
遠離了屍體卻不能遠離恐懼,被他緊緊擁在臂彎中我依然抖個不停。他輕扶我頭,輕柔地幫我擦拭臉上的血跡,怎麼擦得掉,那鮮腥灼燙的感觸烙在肌膚上揮之不去,四面八方的血腥味早已潛入我的呼吸中,激起不可抑制的嘔吐衝動。
“爺,這個留不留?”
他輕咳了一聲,舒臂把我抱走前行。身後哧哧幾聲,是利器砍在骨頭肌肉上的悶響,而後周圍不再有任何聲音,陷入一片可怖的死寂。
馬車隆隆的賓士,他一點點解開捆住我手腕的布幔,雙手一得自由便急急去解矇眼的黑巾,卻被他牢牢按住:“不要解,就這樣,不要看那些。”
我住了手,無力地靠在他懷裡,是不是隻要不看,不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