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終於不那麼無聊了。
第二天晚上有人推開了臥室門進來,走廊的光亮著,我只能看清一個輪廓。但只是那個輪廓就足以讓人震驚。
那是我自己。
他開啟燈,在床邊坐下,交叉著十指。
他:“你都忘記了?”
我:“我忘記我是不是忘記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現在,這裡,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父親。”
我恍然大悟,他該是他兄弟口中的第二個孩子:“你們的母親,我的妻子。她在哪裡。”
他痛苦地看著我,最後也沒有告訴我。
“如果哪一天你找到他,我願意用記憶,跟你交換遺忘。”
在我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霸佔廁所照鏡子之後,我的兒子們終於造反了。我不理解,“如果你們想要上廁所,樓下就有,而且你們完全可以再造一個。”
聖光卻邪笑著說:“想知道鏡子後面的人是誰麼?”
他的兄弟都驚恐地阻攔他。
我說:“你媽。”
聖光聳聳肩膀,滿不在乎地對他的兄弟們吹了個口哨:“看,他心裡明鏡似的呢。”
他帶我回到了2o14年9月13日,一幢上了年紀的寢室樓頂層。
我們站在樓梯口,身邊都是剛滿二十的男生,吵吵嚷嚷,生機勃勃。
他指著一間寢室門,告訴我答案就在裡面。門鎖著,我穿牆進去了。
裡面有個小年輕正在換衣服,看到我,嚇了一跳:“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我老實說,“……我不知道。”
他站起來,手忙腳亂,“那你為什麼要哭啊!你這樣突然出現,卻開始哭,真的好麼!一下子從恐怖片變成言情片了!”他在亂七八糟的寢室裡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一件還算乾淨的衣服,抹抹我的眼睛。
我不敢眨眼睛,一直仔細盯著他的眉眼。真好啊,這是我第一眼見到過的人。
“你到底鬧哪樣啊?”他紅臉了。
我告訴他,“我是你男人。”
他操了一聲,“胡說八道!打死你!”
我覺得他真有趣,說話就像小朋友。
我告訴他,“我是你男人,還是這個世界的主神,你想要什麼我就能給你什麼,你討厭的人,我可以統統變成石油。”
他漲紅了臉,掙扎了半晌:“你不要以為瞎扯就能騙到我這種黃花大處男!不過你要是追、追得比較緊的話,那我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你慢慢考慮。”我輕輕地把他的鬢髮撥到耳後,“時候未到。”
說完,我開門走了。
他在我背後跳腳:“坑爹啊!這是新的整蠱手段麼!喂同學你等一下喂~”
我在樓梯拐角處看到了我的長子。他盯著寢室的方向,壞心眼地數著:“三、二、一……”
我的小朋友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
“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他頓了頓,補上,“不知道是第幾個第一次見面。”
我嗯了一聲。
他很意外:“現在就走麼?我以為你起碼會跟他溫存一下。”
我搖搖頭:“他不是你母親。這個時空整個就不存在。”
時間可以倒流,讓死去的復生,摧毀的重建。但我們不受時間約束,消失就是消失了,倒回去也還是沒有。
這一個他,即將屬於另一個我。
與其說我回到了過去,不如說我回到了記憶裡。
“我是不是已經丟了他?”我問我的長子。
我猜想,他已不再天真。因為流過很多眼淚,眼裡便藏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