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三走在坑坑窪窪的田埂路上。
謝總甲倏然停下腳步,回身一個巴掌,將兒子扇倒在地罵道:“混賬東西,今日竟讓我丟了這麼大的人。”
幾名謝家的族人勸道:“叔莫要生氣。”
謝家老三捂著臉道:“爹,我不服氣。這十年來,咱們家都是橫行鄉里,什麼時候怕過人,今日被一個毛頭小子,欺負上門來了。”
“你咽不下,我就能嚥下?你懂不懂,今日爹要是與那小子去對簿公堂,就中了那小子圈套了。”
“這差役的事,本來就由一鄉里長安排。這國朝定下的六十杖規矩,只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幾時有見過衙門因派丁不公的事,責過我們。再說咱們和衙門的胥吏又熟,輸了也是不怕,但若是小子輸了,六十杖可活生生打死他。”
“蠢材,真是蠢材!”謝總甲大罵,吐沫星子都吐到了兒子臉上,“我怎麼生了你這個蠢兒子,你以為那林家小子,將事情鬧大是為了同村百姓編役壩夫的事請命嗎?錯了,他是要擺脫自己差事。”
謝家老三雙目一亮道:“爹,你是說這小子……狡猾啊,這是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
“書倒是沒白念,咱們大明朝的律法,乃是配戶當差,驗查丁糧多寡,產業薄厚,以均其力。雜泛差役派丁,分有田無田,無田的稱為寡丁,優先承力差之事。而林高著家裡有十畝水田,還有你姐帶去的五畝奩田,也能算得中戶,最多隻能編得銀差。庫子這等力差,是排不上的。”
“若是事情鬧大,申明亭裡和縣裡的官吏一說,事情剖析黑白,就算有黃書辦為你爹撐腰,也抬不過這理字,他家就可以免去這破家之難,而改承花銀子就能了事的銀差,那麼你爹我這一番心事不就是白費了!”
一旁的人聽了都是霍然恍然大悟,紛紛讚道:“叔真是高明,厲害!竟然是看破了其中的訣竅,沒有中那小孩的激將法。”
謝家老三罵道:“他娘,區區小孩哪裡有這麼厲害,斷然是林高著這廝在背後搞鬼。不過爹,要是林高著既是明白這點,向衙門申訴不就可以免得庫子這差事嗎?”
謝總甲聽了冷笑道:“怕什麼,只要事情鬧不大,我都能壓得下來。”
眾人見謝總甲賣了關子紛紛道:“叔,你老謀深算,也教教我等,讓我等明白。”
謝總甲把玩著兩個鐵膽道:“好,我就教你們一手,林高著要向衙門告狀,先要申明他家是中戶之資,必須查魚鱗冊,衙門戶房具結,我親自作保方可。衙門戶房裡我有人,先應承著,卻不給他辦,只要將此事拖個二三個月,等衙門行文下來,他還不得乖乖得去應役!若他不從,就是逃役,按朝廷律令,先杖一百,再強制應役!”
“叔公,高,真高,實在是高!”下面的子侄頓時拍起馬屁。
謝總甲也有幾分得意道:“今日我佯作認輸,給他們林家以為,去衙門告狀,我就怕了,讓他們按章程去走,豈不知我回去就給戶房黃書辦寫信,讓他立即下行文來,催林高著應役。”
“爹,何不讓他們碰一鼻子灰,回過頭來求咱家。”
謝總甲斥道:“你懂什麼,之前我還想林高著跪下磕頭,將你姐迎回去,而今弄了這麼一遭,我不徹底打服了洪山村的人,別人還以為我謝老虎不夠狠。這一番是林家小兒自找的,逼我走得這條路。林高著也怪不到我狠毒。”
過了兩日,那戶房的黃書辦辦事果真利索,將行文提前從衙門裡支了出來。謝總甲將衙門編役的行文看了一遍大感滿意,叫來自家老三,命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