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有大小,志有高低,孰優孰劣,不可分。」回過神來,憐舟繼續道:「聖賢之慾與凡人之慾,一為醒悟,二為本能……」
日落黃昏,再次結束了一日的談文論道,眾人魚貫而出。
斬秋城春日漸暖,不畏寒的人興沖沖穿好春衫,相邀遊春踏青。李十七便是如此,她一身鵝黃色衣衫,極盡明媚,扭頭看憐舟還是一襲白衫,即便日日換新衣,白衫之上時常繡著不同銀紋花樣,但顏色不變,總看得人無端著惱。
「快換身鮮亮衣裳罷!」她痛苦道:「你日日以白衫參與論道,本公主看見你這身打扮就頭疼,我估摸著,其他人也怕了你。」
不是不愛說話嗎?論起道來,渾然激發了渾身潛能,口若懸河。然而音調婉轉,溫柔柔的,比春日還溫煦,沈端已經不止四五次地將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了!
不僅如此,其他書院的學子,甚或斬秋城世家大族的子弟,都紛紛結伴來問道齋門口堵著。
這種被人奪去光環的感覺極差,尤其當著沈端端的面!
李十七第三次提醒她換了這般冷清素潔的衣衫,憐舟聽了。
她著白衣,無非是提醒自己心念無垢,論道乃莊嚴事,潔心、潔身,乃文人之本分。然而今日被晝景撩・撥地過了火,她秀美微蹙,油然生出這輩子栽在她身上的覺悟。
晝景霸道,容不得她掙扎半分。
所幸,憐舟也不願掙扎。
只是太過羞人了。
她垂了眸……
白衫褪下,換好紅白相間的儒服,腰間束帶,懸在兩胸處的通靈玉顯出微弱玉芒:「舟舟,我醒了。」
聽到她的聲音,憐舟系衣帶的手微頓,嘆了聲阿景當真將她每日閒暇的時辰掌握地明白透徹,心尖環繞著無奈與羞意,她「嗯」了一聲,想了想又道:「少飲酒……」
「知道了……」晝景坐在書房處理書案成堆的摺子,手持紫金狼毫乾脆利落地批閱,末了仔細回想洗心池醉酒的一幕,也覺得臉熱,再開口,聲音不乏討好:「舟舟,你在那莫要一味沉迷求學,斬秋城風景優美,當出門散散心,李十七刁蠻,勝在會玩,你與她玩,也能盡興。」
生怕論道回來自家夫人成了不折不扣的書呆子。
憐舟被她小心翼翼的口吻逗笑,眉眼染了
溫柔寵溺:「好,都聽你的。」
「要保護好自己。」晝景倏爾抬眸,看向散發幽光的靈玉:「等我忙完這陣子,過幾天去斬秋城看你,若有幸,還能接你回家。」
少女沉穩平靜的心,就這樣輕而易舉被她打亂。
「來、來看我?」
「是啊,相思難熬,那便不熬。」
免她百般推拒害羞不肯要她來,晝景直接關閉靈玉,身子慵懶靠在椅背,心裡平復半刻鐘,她起身,走出書房,站在階前,庭院內站滿了等待她指令的屬下。
她一笑:「三日之內,潯陽城推行陛下政令,世家若有阻,提頭來見。」
刀尖發出銳利的鋒芒,隨著晝家主斬釘截鐵的一句話,世家主的威嚴籠罩在潯陽城上空。
陛下信重晝景,晝景回之以忠,政令暢行無阻。畢竟,無人敢觸犯某人亮出的刀鋒。
卻說春日,斬秋城,陽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草木生發,生機鋪滿大地。
李十七手持柳枝百無聊賴地用枝尖碰了碰少女長發:「想什麼呢?出來玩幹嘛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怎的,想我景哥哥了?」
到底是迷戀了多年的人,提到晝景,語氣也改不了親暱熱切。沈端涼涼的眼眸掃過一無所知的李十七,平靜的心湖起了一絲漣漪。
憐舟脾氣好,沒在意她的無禮之舉,身子倒退半步使那柳梢夠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