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啞謎? 是她們打啞謎還是你跟我打啞謎啊? 我怎麼聽不懂啊?” 王熙鳳是真沒弄明白,瞪著一雙丹鳳三角眼望著賈璉。 她無意之間的神情,總是帶著天生來的三分風騷三分凌厲,讓人又愛又恨。 這女人,你說她笨吧,她還挺能張羅事兒;你說她聰明吧,她能把一手好牌打個稀爛。 別人看不明白,賈璉看得明白。 王熙鳳是真不聰明,她只是從始至終都活在一個“聰明能幹”的出彩人設裡頭。 她處處顯得精明,風風火火,果斷利落,沒有停下來的時候,自然也就來不及有機會想明白 她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她能夠擁有什麼。 她一直以為她得到了榮國府的管家權,她就擁有了一切。 為了這個,她操心費力,起早貪黑,只是為了得到賈母和王夫人的認可。 其實呢,她不過是王夫人的“一把刀”而已。 因為王夫人也要維護她自己的“人設”。 那是一個善心菩薩、不愛多事、每天只愛吃齋唸佛的慈悲太太人設。 但這位躲在背後運籌帷幄的“菩薩太太”,卻把親侄女王熙鳳當成了一把刀,用這把刀為她自己、為她的寶貝兒子寶玉披荊斬棘,才不在乎這把刀會不會砍崩了刀刃。 而每天披荊斬棘的“刀神”王熙鳳卻渾然不覺,只顧了精神抖擻地就替她姑媽衝鋒陷陣。 不惜得罪自己的正經婆婆邢夫人,不惜累壞了自己的身體,更不惜毀了她自己和賈璉的婚姻。 王熙鳳始終覺得她自己最聰明,她能把整個賈家上上下下都玩兒得團團轉,其實,她是被王夫人玩兒得團團轉,被賣了還替人家數錢,數完錢還無比驕傲地高喊: “你看你看!多虧了我眼睛尖,這個銅子兒少了一塊兒!” 唉——這是一把何其混不吝、二百五、沒腦子的“刀”啊! 希望以後王熙鳳能越來越聰明點兒吧。 也希望王熙鳳能夠明白,人設只能用在職場上,而夫妻之間,永遠用不到人設,只用真心。 . 賈璉伸了個懶腰,乾脆一仰身,躺倒在炕上,雙手枕頭道: “你可記得還在正月裡頭,娘娘不是差小太監一盞專為燈謎而制的四角平頭白紗燈出來?說做了燈謎給大家猜。之後還讓各人也都拈一物作成一謎,貼在燈上又送進宮裡去。 當時……” “我怎麼不記得?” 王熙鳳口角伶俐,立馬就自以為是地接著道: “別人都猜中了,娘娘還叫小太監送每人一個宮制詩筒,一柄茶筅,就二妹妹和老三沒猜中,結果什麼都沒得。 娘娘還叫太監說‘三爺說作燈謎不通,娘娘也沒猜,叫帶回問三爺到底是個什麼’,老三竟然說他那個謎語的謎底是‘一個枕頭,一個獸頭’哈哈哈哈—— 我雖不會猜謎,可年年也聽見,就是從沒聽說一個謎語裡頭猜兩樣東西的哈哈哈哈—— 老太太也猜不著,叫鴛鴦唸了好幾遍,我到現在還記得呢: 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 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 老太太直皺眉,說:‘這也是個唸了幾年書的大家公子作出來的謎語?’哈哈哈哈——” . 這個王熙鳳啊,真是‘弱智兒童快樂多’。 那天眾人所作的燈謎,其實都是紅樓人物形象原本的“悲讖”,半點也不好笑。 元春作一響而散的爆竹,迎春作動亂如麻的算盤,探春作飄浮遠去的風箏,惜春作拜佛修行的海燈,寶釵作悲慼寂寥更香。 很多人都覺得只有賈環作的“一個枕頭,一個獸頭”是諷刺寶玉是繡花枕頭,而他賈環將是“站得高、看得遠”的興家之材。 賈璉以前也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這趟南下,來回一路聽了許多地方風俗掌故,大長了見識,才明白“枕頭加獸頭”更是個極為不詳的讖語。 因為在揚州,把枕頭扔上屋頂,與獸頭為伴,是家中死人之後的“招魂”行為。 “枕頭加獸頭”,就是家中“人亡”辦喪事的意思。 不過,這回的問題不在這裡。 . “那記得老爺坐的謎語嗎?” 賈璉一句話,王熙鳳不笑了,眼珠子轉了轉,又尷尬一笑: “想是沒什麼意思,我就沒記得。” 賈璉白了她一眼,念道: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