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融合於他之身,但他如此孤獨,甚而如此飢渴。命運或許已準備好了,想讓他統領鎖鏈般糾結的眾世宇宙(也或許是要毀滅眾世宇宙),但至今,他所能成功掌控的物件卻幾乎沒有、除了一個老掉牙的家用機器人——連他也已邁入了生命盡頭的空無之地。
他看著沉睡中的槍俠,帶著恨與愛、憎惡與渴盼。但是假若他出現在他們面前、並且沒有被殺死呢?萬一,他們歡迎他加入呢?真是荒謬之極的念頭,是啊,但請允許他持有保留意見。即便到了那個時刻,他們也希望他俯身尊崇羅蘭、承認羅蘭是首領——而這種事情他決不去做,決不,永遠不,堅決不。
第三章 閃光的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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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在看著他們。”一聲柔和的輕笑。接著,又哼唱出一小段搖籃曲,羅蘭可能記憶猶新,那是他兒時的歌謠:“‘分分,花花,傑克的小鼻鼻!你會不會說呀?是呀是呀,我會呀!他是我的小鬼頭、小機靈、親親愛愛的小寶貝兒!你喜歡睡著前看到的景象嗎?你有沒有看到他們和支離破碎的世界一起繼續向前?”
從家用機器人奈傑兒值完最後一班崗到現在,大約過了十個小時了。莫俊德實實在在地睡著了,現在他聽到了這陌生的聲音才轉過頭去,絲毫不驚訝,也絲毫不困頓。他看到一個男人,身穿藍色牛仔褲和一件連帽大氅,站在控制中心灰色的瓷磚地上。他的裝備——不過是一隻破舊的圓形帆布大袋子——放在腳邊。這男人兩頰泛紅,長得很英俊,雙眼閃著熱烈的神采。他手裡握著一把自動手槍,當他的視線落入黑洞洞的槍口時,莫俊德·德鄯第二次領悟到:一旦他們的神性被人類鮮血所稀釋,即便是眾神也會死。但是他不害怕。不害怕這一個。他確實回頭看了一眼顯示著奈傑兒公寓的監視屏,因此能確定這個新出現的男人說得沒錯:房間已經空了。
面露微笑的陌生人彷彿是從這一層地板裡冒出的,抬起那隻沒有握著槍的手夠著了大氅的帽簷,並略微撥開了一點。莫俊德看到金屬光色一閃。在大氅的兜帽內連有一層編織起來的狀如金屬線的東西。
“我把它稱作我的‘思想帽’,”陌生人說,“我聽不到你的思想,這是個缺陷,但你無法進入我的腦海,這就——”
(無疑是個優點,你說呢?)
“——無疑是個優點,你說呢?”
外衣上有兩個補綴。一個上面繡著“美軍”的字樣和一隻鳥——鷹,可不是唧唧叫的小夜鳥。另一片上面繡著個名字:蘭德爾·弗萊格。莫俊德這才發現(同樣不出意料):他輕而易舉地能識字了。
“因為,如果你有一點兒像你的父親——紅色的那個,那就是說,你的心智慧力可能大大超出思想交流的範圍。”穿大氅的男人吃吃笑起來。他不想讓莫俊德知道他是害怕的。也許他已經說服了自己:我才不怕哩,因而才依著自由的意志來到這裡。也許他就是這麼做的。對莫俊德來說,怎樣都無所謂。同樣,陌生人的計劃也像熱湯一樣跳入他的腦海,但也無關緊要。難道這個男人真的相信“思想帽”能阻斷他的想法嗎?莫俊德湊近了些,看得更深刻一點,便瞧見了答案:是的。非常方便。
“不論情況如何,我都相信必須有所防範才能非常謹慎。謹慎,總是最聰明的選擇;否則我怎麼能從法僧的崩潰、薊犁的死亡中存活下來呢?我本來不想讓你進入我的頭腦、再送我去一幢高高的建築物,現在為什麼又想呢?你又為什麼想呢?你需要我、或是別的人,就因為你那些老子弟兵靜悄悄地走了、可你卻還是個小寶寶,連給自己的臭屎屁股扎條破布都不行!”
陌生人——現在已經不算是陌生人了——大笑起來。莫俊德坐在椅子裡,望著他。一側的小臉蛋上有一道粉色的印痕,因為剛才睡覺時他用小手撐著那半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