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熱忱連連點頭。
“直到坐在這裡再也看不到星星了……”這時,他聽到自己的話語聲彷彿飛到了遠方。他只能滿懷希望,希望派屈克這次是真的聽懂了。無舌的啞巴男孩已經拿出了畫板,起碼這看來還不錯,還取出一支削得尖尖的鉛筆。
這是我的最佳保護措施,羅蘭一邊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獸皮床——位於營火和二號車之間,一邊在心中喃喃自語。他畫畫時就不會睡著了,他會嗎?
他希望他不會,但又覺得自己其實並不知道。但這無關緊要,因為他,薊犁的羅蘭,無論如何都要睡一會兒。他已經竭盡全力,那就理應足夠了。
“一個小時,”他含糊地念了一句,聲音在他自己聽來遙遠而飄搖。“一個小時就叫醒我……等星星……等古母星走到後面……”
但羅蘭的話說不完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疲憊打敗了他的意志,帶著他毫無阻礙地滑向無夢的深眠。
7
莫俊德從望遠鏡裡看到了一切。高燒依然劇烈,在這份煎熬中,他自己的疲憊感至少暫時遠離了。他帶著熱切的興趣觀望著槍俠搖醒啞巴小孩——畫家——強迫他拖著腳步到處揀柴火,幫著他生火。他旁觀著,期待著小啞巴幹完家務事快點回去睡覺,別等到羅蘭攔住他、不讓他睡。可惜的是,這等美事並沒發生。他們在一片乾死的三葉楊林子旁紮營,羅蘭讓畫家坐在最粗大的一棵死木下。在那兒,他揚手指著天空。雖然滿天星斗密佈,但莫俊德認為白色老爹所指的一定是古母星,因為那顆星最耀眼。最後,那個少根筋(至少在腦部)的畫家似乎搞明白了。他拿出畫板開始作畫時,白色老爹剛剛搖搖晃晃地走開,嘴巴里還嘟囔著吩咐什麼,可那啞巴畫家根本沒聽進去,明擺著的事情。白色老爹突然就摔倒在地了,一時間,莫俊德還擔心這婊子養的老頭兒激動過度、心臟驟停呢。接著,羅蘭滾在草地裡安頓好自己,而莫俊德呢,伏在乾涸河床九十碼開外的小山包上,只覺心跳緩和下來。思忖著槍俠白色老爹估計是筋疲力盡了,無論是他所受的訓練、還是血脈淵源,都能追溯到祖先艾爾德那一代,足以讓他一聽到啞巴畫家發出無語卻噝噝作響的惡魔之吼就手持古槍醒來,一秒都不會耽誤。腹部的痙攣再次襲來,莫俊德強忍著扭成一團,奮力維持著人形,奮力忍住不要喊出聲來,奮力支撐著活下去。他聽到下身又長響一聲,並感到黏稠的棕色稀液湧出,順著大腿根流下來。他超人類的敏銳嗅覺告訴他:這一次除了排洩物的味道,還有血液。他開始相信,這種痛楚將無休無止,直到將他從裡到外撕成兩半為止,可到最後,腹瀉終於減緩下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並沒驚詫地發現五指變黑,已融成一團。這隻手再也返不回人形了,手指將不再出現;他無端地堅信:自己頂多還能變形一次。莫俊德抬起右手,抹去額頭的汗珠,又舉起了望遠鏡,並向紅色父親祈願,願愚蠢的啞巴小孩能快點睡著。但他睡意全無。他靠在三葉楊的樹幹上,抬頭望著枝杈間的天空,畫著古母星。莫俊德·德鄯就是在這個時刻瀕臨絕望的邊緣。和羅蘭一樣,他也認為只有畫畫才能讓這個傻孩子保持清醒。因此,為什麼不趁著變形的體能幾乎被毒辣高燒耗盡之前,索性變成蜘蛛衝過去呢?為什麼不試試運氣?他想要的是羅蘭,無論如何都不是這個男孩;現在他是可以做到的,變成蜘蛛後就能迅雷不及掩耳地衝殺過去,眨眼間逮住槍俠,再把他放進蜘蛛貪婪的大嘴裡去。白色老爹可能會開一槍,甚至兩槍,但莫俊德覺得自己還能挺住一兩顆子彈的衝擊,只要小飛彈沒有精確地射中背上的小白頭就行:那是他這具雙重軀體的大腦所在。一旦我逮住他,就決不會放他走,一口氣吸到底,吸到只剩下一具乾屍外殼為止,就像另一個人的下場,米阿。他的神經放鬆下來,打算讓全身上下徹底變形,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