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天空的顏色…。』
我知道他指的是誰,我不知道槿兒是否總是看著天空,但每次來病房探病的時候,他總是看著窗外,有時候連楊葉抱著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
『因為我跟他說,鳥兒為什麼能這麼自由,是因為它接近天空。』
我抱著他有點發冷的身軀,不知道他現在突然說這個,有什麼用意。
『所以?』
板兒拉拉我環抱在他腰前的手指,感覺有什麼砸了下來,有點溼溼熱熱的。
『如果我死了變成靈魂,那我就可以跟鳥兒一樣飛在天空了,你到時…只要看著天空,想說什麼跟我說,我都會聽見,晚上再去夢裡找你。』
那有點熱的水滴已經劃過我的手背,濡溼白色的床單。
『像你這麼悶騷的人,一定不肯找管家他們抱怨訴苦…,那我只死後辛苦一點了。』
『你這個小騙子,我不幹那種傻事。』我吃吃笑著,雖然我一點都不覺得哪裡有趣,但就是想笑。
『死了就消失了。』
我才不會像槿一樣,寧願相信那種謊言,然後再有模學樣地騙了楊葉,讓他變成一個只會跟天空說話的男人。
那太悲慘了。
板兒知道騙我不過,靜靜擦乾眼淚,要求我推著他去繞繞清晨空氣涼爽的醫院中庭,我們很少獨處,卻很熟悉彼此的步調,只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想什麼。
我想如果我能早點遇見板兒,或許我不會做出這麼多,令自己後悔的事。
但或許,那個時候的我,並沒有這樣的氣度去願意瞭解接受板兒這樣的人。
我在心底默默感謝那個別著白色花朵離開人世的少年,原來他不止送了一個廉價的聖誕老人吊飾給我,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出太多了。
用著一個小時的時間,我跟板兒說一個少年愛上一個冷酷無情男人的故事,到了少年死去,男人只能用後悔彌補他過去的錯誤,那個時候的我們,不知道過了二十年這麼長的時間,那個冷酷的男人始終還想著那個去世的少年,直到那天的細雪落下,男人的思念才得以撫慰。
卻也是終點。
他還不知道屬於他跟板兒的終點,會在哪裡。
等我們回病房的時候,甯軒他們已經等在房裡,我把板兒交給他,輕聲對他說,拜託你了。
板兒被推進手術房,等紅燈噔的一聲亮起,我坐在長椅上開始等待,漫長的時間越發折磨,管家跟李進他們全到了,一群男人全坐在外頭等,卻沒有一個人有像昨天說玩笑的興致。
我突然想到遇到板兒的那個飄雪的夜晚,板兒給我的第一個笑容。
15
站在病房的走廊上,灰眸沉沉的盯著眼前蓄著一頭烏黑短髮的白袍男人,往裡頭熱鬧的病房瞄了一眼,才吐出問句。
『他手術後……情況怎麼樣?』
頭部扎著白色繃帶的少年喝了一口蜂蜜水,眼角笑得甜甜的,前一陣子在加護病房的虛弱已不復見。
『恢復良好、情況穩定…還是健康狀況無虞,你比較喜歡哪個就是哪個了……』白袍男人斯文的臉上帶著譏諷,彎起嘴角,『人從加護病房醒過來就不來探視,我不記得你是這麼彆扭的人阿。』
房裡男孩的笑聲傳了出來,一對中年的夫婦帶著欣喜寵溺的目光,凝視那個遺落在異地幾乎十五年的兒子。
男孩也眯著眼對他們笑,雖然分隔十五年,不過天生的親情羈絆讓他很快就熟悉了那對應該是他父母的夫婦。
若有似無的目光突然投向沒有掩緊的門扉,韓垣閃身隱藏身影,男孩見空無一人的走廊,嘴邊露出一絲苦笑。
『要看不會進去,老是待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