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石晉朝廷卻沒有這麼有力的施政措施,秦東州縣,到今年春天就已開始有荒年跡象出現,長安附近州縣受戰爭影響最大,已經出現農民、市民逃荒,這些年天策富強之名越來越昭著,災民們便多是往西邊逃,對此劉知遠也不甚阻截,這個三月就有數萬百姓過了國界。
天策政權雖在自身極困難中,範質還是奏請張邁設法賑濟,張邁允許之後,天策就在邊境諸州設立難民營,一來行賑濟之事,二來統一管理也能避免災民流竄,三來饑饉常會伴隨瘟疫,將人控制起來也會避免為害地方,至於賑濟的標準,就只能是用雜糧稀粥、保災民不至於餓死而已,畢竟天策如今也沒有太多的存糧。
然而能不計國界,存人性命,在儒家的標準中自是仁者之為,實堪讚歎了。
範質忙道:“此事文素只是建議,能採納此議,是我主仁君之風,而能施行此事,則是我唐廷諸君的賢臣之能。範質不過適逢其會上書一奏罷了,就是範質不開口,以我主的仁義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說是這樣說了,但卻沒有一個人介面去讚揚張邁這次馮道等人出來,論名義是半私半公公者範質是天策使者,他們以晉臣身份來迎接;私者範質是士林同道,他們以儒者身份來迎接。論動機也是半私半公公者以唐入晉,他們要一窺唐士之學,至於私,那就是要見面套交情,為萬一天策真統一了天下,他們好留條後路。
以這樣的動機和名義,他們自然是不會去讚揚張邁,之所以把賑濟之事說出來,不過是弄個由頭,但誇獎一下範質沒問題,讚揚張邁就做不得了。
趙瑩笑道:“文素在隴右,豈止為民,抑且宏道。自文素與道濟入涼,西涼風氣為之一變,四方賢良有歸。讀書之輩日眾,隴右自安史之亂以後胡化甚重,虧得文素與道濟力挽狂瀾,變胡俗而歸華風!如是宏道大功,不在伯禽變魯之下、猶在昌黎變潮之上!”
伯禽是春秋魯國第二代君主,周公的兒子。當初周封列國,周公必須在朝廷執政,就由兒子伯禽到魯國治國,伯禽花了整整三年在魯國改風易俗,將魯國的文化、習俗徹底變成第二個周朝,這就是伯禽變魯。昌黎則是韓愈的代稱,他當年被貶遠赴潮州,在這裡做了幾個月的刺史,將一派蠻夷風氣的潮州變成了嶺南的書香之鄉。將中原文化永久性地留在了那裡,從此唐朝文化在潮汕地區千年不絕,成為南方的文化重鎮之一。
趙瑩這短短八個字,從小裡看是捧一捧範質,而從大里說,則是要將西北風俗的漢化一舉納入中原儒者的功勞裡頭!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天策政權的漢化程序從安西唐軍時代就一直在進行,其漢化動力和範質魏仁浦入涼並無直接關係,但趙瑩卻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因為前代的史書就是他們這幫人寫的,趙瑩本人就是第一部《唐史》的作者。而後人要寫史書必須應用的各種史料也都是他們寫的,修史的權力掌握在手裡,這就是他們肆言無忌的最大底氣。
如果換了個腦袋不夠清醒的人受此一捧,只怕就要飄飄然起來了,範質卻是不敢,他進入天策已久。已經隱隱察覺到天策大唐內部正隱隱在形成另外一套話語輿論系統,這套系統雖然有很明顯的華夏痕跡,但和漢朝獨尊儒術後儒者獨霸的話語系統完全不同,而且力量之強大遠非範質魏仁浦所能想象。
文化的影響在正常情況下總是先進的影響落後的,野蠻的接受文明的。因此韓延徽韓知古入契丹。在文化上施加影響的是二韓,接受影響的是契丹;但範質魏仁浦入天策,卻是範魏受影響更多。
範質心中明鏡似的,所以並不受捧,介面道:“變俗之前,魯為東夷,潮為南蠻,甘隴則是大唐故土,安西唐軍更都是大唐故臣,郭楊魯鄭皆為名門之後也,本來就是華夏。隨前唐亡後甘隴有胡化之徵,而重新變胡歸漢,則是安西入涼以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