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迪尼睜開疲倦的眼睛,格雷諾耶躺
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是屍體在說話嗎?
“哪種辦法?”又一個聲音問道,這次巴爾迪尼認出格雷諾耶的嘴唇在動。
“現在完了。”他想,“現在他完了,這是高燒性請妄或迴光返照。”他站起身
子,走到床邊,俯下身看著病人。病人睜開雙眼,以同樣奇特的期望的目光瞧著
巴爾迪尼,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是用這種目光來看巴爾迪尼的__“哪種辦
法?”他問道。
這時巴爾迪尼終於下定決心——他不想拒絕一個垂死的人的最後一個要求
——答道:“我的孩子,有三種辦法:熱提取法、冷提取法、油提取法。它們在
許多方面都勝過蒸餾法,人們使用這些方法可以得到一切芳香中最美的芳香:茉
莉花、玫瑰花和樓花的芳香。”
“在哪裡?”格雷諾耶問。
“在南方,”巴爾迪尼回答,“主要在格拉斯市。”
“好的。”格雷諾耶說。
他說著閉起眼睛。巴爾迪尼緩緩地站起來。他垂頭喪氣。他把記筆記用的紙
集中到一起,這些紙沒有哪一張寫上了一行字。他吹滅蠟燭。外面已經天亮。他
累極了。必須叫人去找一個教士,他想。他隨手用右手草草地劃了個十字,走了
出去。
格雷諾耶並沒有死。他僅僅是睡得非常熟,夢得很沉;他的血液又回到了身
上。他面板上的疤疹已經枯萎,膿口開始收幹,他的傷口開始癒合。不到一個星
期,他的病體就完全康復了。
格雷諾耶真想立即離開這兒,到南方去,在那兒他可以學習苦頭兒對他說的
新技術。但是這談何容易厥他無非是個學徒,而學徒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嚴格地
說,巴爾迪尼對他說——他是在自己對格雷諾耶恢復健康最初感到的高興過去以
後說的——嚴格地說他比微不足道的人還要微不足道,因為一個正派的學徒的出
身必須是無可指摘的,即必須是婚生後代,有合乎身份的親戚關係,有藝徒學習
合同,而這一切地都不具備。若是他,巴爾迪尼,有一天要成全他,給他一張滿
師證書,那無非是考慮到他還有些才能,考慮到他今後的行為會規規矩矩,同時
也是因為他——巴爾迪尼——心地無限善良的緣故,即使這樣的好心常常給他帶
來損失,他也從來不會違背的。
當然,這種好心的諾言摘了好長時間,即將近三年後才兌現。在這期間,巴
爾迪尼依靠格雷諾耶的幫助,實現了他的雄心勃勃的夢想。他在聖安託萬市郊建
起了手工工場,在宮廷開啟了高階香水的銷路,獲得了王室的特權。他的精緻香
料產品遠銷彼得堡、巴勒莫、哥本哈根。含有席香的化妝品甚至在君士坦丁堡也
很受歡迎。誰都知道,那裡盛產B己的香料。在倫敦城的賬房間裡,在帕爾馬的
宮廷裡,在華沙的宮殿裡以及利浪一德特莫爾德的伯爵宮殿裡,都散發出巴爾迪
尼的香水氣味。巴爾迪尼在已經心甘情願地準備去墨西拿窮困潦倒地度過晚年之
後,如今卻以七十高齡成了歐洲最大的香水專家和巴黎最富有的市民之一。
一七五六年初——在此期間,他已經在交易橋上原來的房屋旁又造了一幢房
子專供居住,因為老房子直到屋頂都堆滿了香料製品和香料——他坦率地對格雷
諾耶說,他如今準備給予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