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天一雙老眼在周圍掠過,忽然變得銳利:&ldo;公主在今日之天下,看到了什麼?&rdo;
&ldo;生民流離,戰亂連連。&rdo;我簡潔地回答。
徐敬天再問:&ldo;公主可知生民流離,戰亂連連的根源何在?&rdo;
我沉吟,然後道:&ldo;佞臣弄權,小人作亂。&rdo;
徐敬天續問:&ldo;為何佞臣得以弄權,小人得以作亂?&rdo;
我茫然不知。這個問題,似乎太過深奧。
而徐敬天的老眼已是異芒閃爍。他自顧答道:&ldo;自古君寵佞臣,則國政大亂;國政大亂則小人四起;因此亂自上作,而非亂自下作。&rdo;
我的心怦怦直跳,慢慢捏緊了拳頭,問道:&ldo;難道說,我父皇是昏君?&rdo;
徐敬天避而不答,只道:&ldo;先皇是位好父皇。&rdo;
這話蕭採繹也說過。父親是好父皇,好夫婿。
唯獨不提他是好皇帝。
夕姑姑上前一步,誠懇問道:&ldo;夕顏再請教徐大人:既是吉兆,可興邦國,便是朝廷有些失德之處,也當可略有彌補,為何國事反而淪落至此?&rdo;
徐敬天將紫鳳寶玉緩緩放回我的手中,乾乾笑著,許久才道:&ldo;夕姑娘,我說天降鳳瑞,可興邦國,卻沒有說興誰的邦,誰的國!&rdo;
我頓時怒氣勃發,差點要將拳頭砸到這老頭的臉上:&ldo;你是說,我生為大燕王朝的公主,卻去興別人的邦,旺別人的國!&rdo;
徐敬天無視我的憤怒,繼續掃他的地,自語般嘆道:&ldo;大廈已傾,奈何逆天而行?作孽啊,作孽!&rdo;
我快要迸出眼淚來,慢慢退了一步,指住徐敬天道:&ldo;夕姑姑,去叫人來!我要砍掉妖言惑眾者的人頭!&rdo;
夕姑姑猶豫著提醒道:&ldo;公主,這裡並無外人,徐大人……只是給我們唸叨些心裡話吧?&rdo;
可他這心裡話,真的要把我氣得瘋了!
正要繼續責問時,忽聽得臺上有人大叫:&ldo;公主!公主!&rdo;
我忙探頭看時,卻是母親宮中的一名黃衣內侍,正倉皇地沖我大叫。
&ldo;什麼事?&rdo;夕姑姑問道:&ldo;怎生這樣大呼小叫?&rdo;
內侍慌裡慌張答道:&ldo;攝政王爺傳了話來,說前方吃緊,有請皇上御駕親徵呢!&rdo;
宇文昭要君羽上戰場?
一個十歲的孩子,未經風雨,不解用兵,不會武功,把他拉戰場去做什麼?
我再顧不得理會那個妖言惑眾的老頭了,提了裙子向昭陽殿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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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故國篇:第十章 高臺愁解山河恨(五)
昭陽殿,那樣陽春三月的美好天氣,卻浮泛出頹喪悲靡地氣息。
我小心翼翼踏入殿中,已一眼看到我的母親,我那溫婉清雅舉世無雙的母親,癱坐於空蕩蕩的大殿中央。月白的衣裳,緊裹著她纖薄的身體,繁複的裙擺無力地耷拉垂曳在大紅纏金線繡的地毯上,如飛鳥斷折的翅翼,重羽離披鋪地。宮人都縮在遠遠的,只在牆角垂泣。
&ldo;母后,母后!&rdo;我輕聲喚著,眼淚止不住便掉下來。
母親艱難地抬起頭,高髻凌亂,散發一綹綹掛下,面色慘白如紙,原本如一汪春水的瞳仁,僵如死瀾。
&ldo;棲情,宇文昭叫人把你弟弟帶走了。君羽被他帶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