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無望也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兀那個夥計,別白眼看人,小爺的銀子都是一刀一槍賺來的,你又不是我老子,憑什麼要我陪錢來養你。”那個夥計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立刻發起了飈,汙言穢語地罵起了街來。彭無望不甘示弱,和他展開對罵。兩個人唾沫紛飛,互相把對方的十幾輩祖宗都關照了一遍,罵得難分難解,直到包子鋪的老闆從屋後衝出來,將那個夥計訓斥了一番,彭無望才收嘴不罵,大聲道:“幸好老子有要事,否則我今天就把你嘴給罵歪了。”一拍肚子就要走出門。
可戰看得完全不懂了,小聲對錦繡公主道:“那個傢伙莫不是瘋了,那個夥計如此可惡,應該一巴掌把他滿嘴牙打落就完了,何必那麼費事,跟個潑皮無賴一般和他對罵。真丟臉。”跋山河滿臉敬意地看了彭無望的背影一眼,道:“可戰,你懂什麼,中土的英雄豪俠不會憑藉武力仗勢欺人。此人正是這種光明磊落的豪士。他寧可和店夥對罵一場,讓他知道自己絕不好欺負,也不會對他動拳腳。”錦繡公主也讚賞地看了彭無望一眼,小聲說:“可戰,你可要和人家學學,動不動就拿著你的鋼槍亂捅。
殺孽太重。“可戰滿不在乎,道:”我也不想,不過從小就是這樣,捅啊捅的,漸漸的就習慣了,想改也難。“彭無望的一隻腳已經跨出了店鋪,聽到另一桌客人隱隱約約的議論聲,雖聽不真切,但也猜出是在談論自己,於是不由自主地往鄰桌看去。
就在此時,一陣清風吹過,將錦繡公主的面紗掀起了一角,她那風華絕代的芳容,立刻纖毫畢現地出現在彭無望的眼前。
“那是什麼?”彭無望只覺得一陣眼花,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就在這一刻,他體驗到此生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對美麗的感動。他曾經迷戀過春天裡的微風,深愛風裡那種充滿清香的氣味。他也曾經迷戀過夏天裡的花朵,深愛那種生機盎然的綻放。
他曾經花去幾個時辰傻傻地站在窗前,看著秋天瀟瀟的落雨,迷戀於那種洗盡鉛華的瀟灑痛快,冬天的雪讓他樂而忘返,一整天呆在塞北的冬雪裡在他看起來是最自然的事,看著漫天六角形炫目的雪花緩緩落下曾經是他童年最美的回憶,他仍然懷念那些幻夢般的好日子。這些,都是他理解中的美麗,雖然他不會形容,但是他完全瞭解這些美麗。
但是,錦繡公主的美,是他完全不瞭解的。輕柔如風,燦爛如花,飄逸如雨,炫目如雪。在這所有的能夠形容的美麗之中,她的臉還有另一種彭無望最最無法瞭解的美麗。那就是神秘:神秘宛如夜空最深邃角落裡的繁星,神秘宛如最動人心魄的海潮尖峰上那一抹雪白,神秘宛如幽靜的碧綠湖水中對映的一影驚鴻。
彭無望感到彷彿站在秋雨過後的櫻花園裡,輕柔的春風披滿衣襟,燦爛的花朵絢爛地綻放,漫天落英中飛雪飄飄而至。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錦繡公主秀美的面容前,升到了最濃烈絢爛的巔峰。而這種人在巔峰般的感受,是彭無望以前根本連夢想都未曾夢想過的。
看著彭無望怔怔地站在店口的樣子,跋山河和可戰的臉上露出一陣瞭解的神色,他們同時回憶起了初見錦繡公主時那刻骨銘心的場面。他們的表現,或許還沒有彭無望像樣。即使現在,已經過去了經年,但是對著不蒙面紗的錦繡,他們仍然會恍惚失神,一如彭無望現在的樣子。彭無望不由自主地來到錦繡公主的面前,用力地咳嗽了一聲,用乾澀的聲音說:“姑娘,你……好美。”“轟”地一聲,跋山河,可戰同時戰了起來,包子鋪裡的溫度驟降了下來,殺氣橫溢,五尺長刀和點鋼槍一左一右指住彭無望,同聲喝道:“狂徒,出口輕薄,罪該萬死。”錦繡公主輕輕一舉手,二人悶哼一聲,一起收起了兵刃。
“公子出言輕薄,未免於禮不合。”錦繡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