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見到吹笛人那一身士兵鐵甲便才想起來。
可是,《折柳曲》自己不熟悉,萬古川還能不熟悉嗎?
林泓看向萬古川。
夜色裡,萬古川被月光勾出的側臉輪廓深刻硬朗,挑不出一絲毛病。
所以,萬古川在第一次聽到這曲子時就什麼都知道了。
他知道吹笛人的身份,甚至知道吹笛人為何吹笛,又為何只在村邊吹笛,知道村裡為何沒有戰士的亡魂……
這幾天,林泓當他是消極怠工,其實他什麼都清楚了。但他當真是一點沒說,直到看到那個被撕裂得只剩頭的屍體,他才說「送你回去」——那時他是有把握的。
林泓突然有些心疼。鬼方里興許都比戰場上的屠殺好上很多吧。
萬古川感受到了林泓的目光,也側頭看了過來。他一言不發,只是透過黑夜靜默地看著林泓。
林泓抿了抿唇,輕輕拉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夜色朦朧,笛聲帶著嗚咽和沙啞,風聲輕輕吹著樹葉「嘩嘩」輕響……
萬古川的頭微微動了一下,林泓看不清他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春夜洛城聞笛》唐·李白
第122章 蓴鱸之思何時可歸
林泓此時也什麼都清楚了。
『天下不平不歸家』——村裡沒有士兵的亡魂不是因為他們都還活著,而是因為這一句軍令讓他們連死後都回不了家。
林泓沒當過徵人,不知道軍令如山的山是怎樣一座不可攀登的險峰、不可移動的泰山。竟然連死後都在這亂世裡有家歸不得。
亡故的戰士只能守護在村落外每夜吹著思鄉的《折柳曲》,述盡牽掛。
同時,他也用這一曲笛音警告著戰亂裡的怨魂,守護著故鄉的父老。
林泓不知道這個只剩下半個頭的戰士是如何拼盡全力才讓那些癲狂的怨鬼們懼怕他至此,以至於聽見他的笛聲就盡數退去,不影響那些村民分毫。
這位戰士只剩半個頭,要看見是不指望了,不知還能聽見他們嗎?
林泓拉了拉萬古川,他想再靠近吹笛人一些。
林泓的猜測是正確的,吹笛人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靠近而作出任何動作,似乎聽覺變得遲鈍,並不能感知到他們。
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濃鬱,林泓越走近就越覺得驚心動魄。
那吹笛人的上半個頭顱是被並不鋒利的東西砍斷的,一下又一下地砍,才完全斷開,傷口並不平整,一層一層的,入目全是鮮血淋漓的內裡……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片暗紅……
林泓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盯著吹笛人肩頭鐵甲上的凹損處,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努力壓制著心頭那股反胃的感覺。
不太行……林泓抬眸看向對面的萬古川……嗯,好多了。
萬古川卻不受影響地垂眸仔細觀察著。戰場上這樣的屍體並不罕見,他習慣了。
萬古川的目光掃過吹笛人的脖子,眸光微動,他看向對面的林泓,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他也看看。此時他們離吹笛人太近,還不益開口,萬一他還能聽見點聲音呢。
林泓愣了一下,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麼了?自己脖子沒東西啊?
萬古川看著他的反應沉默了,又抬手指了一下吹笛人。
哦,是吹笛人的脖子。林泓的目光艱難地繞過血淋淋的缺口,看向他脖子。
月光微弱,但是林泓還是看到了他脖子上有一片坑坑窪窪並不平整的面板,這是——燙傷留下的疤痕。
林泓抬眉,這麼巧的嗎?
這是劉嬤嬤的兒子。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