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過是一時說漏了嘴,可她心裡,在那一瞬間,的的確確的動過這樣的念頭。
她的病情雖然不算重,可是來來去去拖了已經一個多月了,她心裡自然有些沒底,越發急切的想要好起來。不知喝了多少苦汁,緊咬著牙關也要吃下那堆黑乎乎的苦藥,吃完了以後,只覺得渾身上下三萬兩千六千五百個毛孔裡都是慢慢的苦澀,從頭一直哭到腳,讓人看見那藥汁,就開始後怕。
杜懷瑾看著她黯然的神色,眼中也是一黯,輕輕揉著她的髮絲,在她耳邊低語,“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好大夫的。就是金陵城找不到,還有蘇州,還有杭州,還有滄州,還有南疆……”說到最後,咬了咬牙,“你答應過我,要執子之手與子俯老的。”沈紫言一怔之下,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眼裡已泛起了水光。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似乎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放在心上,可是他卻記住了。
那時候她睡得昏昏沉沉,杜懷瑾又不住的和她廝纏,在她脖頸上一陣亂啃,她煩不過,自然杜懷瑾說什麼,她都應下了。橫豎只要杜懷瑾這廝不要再煩她就好,那時候一心想要入睡,就聽杜懷瑾半是威脅半是期待的讓她說:“你說,你會和我生活到老,不許丟下我。”她煩悶不已,心中迷迷糊糊的,也就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執子之手與子諧老。”說過後立刻就忘了,也並未往心裡去,只當是自己在睡夢中的一句囈語罷了。
想不到杜懷瑾還記得,現在又重複了一次……
不管能不能治得好,他這份心意就叫她感念不已。沈紫言將頭重重的埋入他懷中,使勁揉捏著他的衣衫,放聲大哭。杜懷瑾拍著她的後背,也不去安慰她,靜靜的待她哭完。他本身極愛乾淨的人,她眼淚鼻涕抹了他滿身,他也不覺得厭惡,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淚,見著她不住聳動的肩膀漸漸平靜下來,才輕聲問:“還哭不哭了?”
沈紫言本來哭得研暢淋漓,聽了他這話,有些尷尬,一把抽出帕子自己胡亂擦拭滿臉的淚水。杜懷瑾輕嘆了一聲,隨意喚過門外的青籮,“你去打盆水來。”青籮眼中一道狂喜一閃而過一顆心砰砰亂跳,大著膽子抬起頭望了杜懷瑾一眼。
杜懷瑾滿心裡都是沈紫言的眼淚,哪裡看清楚眼前是哪個丫鬟,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也不過是順口那麼一叫,自然不甚在意。青籮見著杜懷撐的目光並不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直接穿過自己,也不知在看些什麼。心裡一陣失落,慢慢垂下頭。
杜懷瑾就轉身欲進打室,見著她沒有動靜,眉頭微蹙,“怎麼?”語氣冷冷的,似冬日裡的寒霜,叫人硬生生打了個寒戰。丹萼端著茶水進來,見到這副情景,和提著水桶的輕裳面面相覷,又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心裡沒個底數,只是覺得氣氛有些不好,就有些惶恐。
青籮在杜懷瑾一聲責問之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忙露出了笑容:“奴婢這就去打水。”說著就要出去,杜懷瑾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目光落在了提著水桶的墨苔身上,“你去打盆熱水過來。”青籮身子一僵,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再也邁不出第二步。
墨苔忙放下水桶,越過還杵在原地的青籮,跨出了門檻。
丹萼飛快的暖了青籮一眼,似有所覺,垂下頭將茶盞放在硃紅色木桌上,輕手輕腳的,不弄出一點聲響。杜懷瑾哪裡知道這些丫頭之間的風雲詭譎,也並不想知道,轉身就進了內室,見著沈紫言眼睛一眨一眨的趴在床頭,心都軟了,快步就走了過去,將她抱在了懷中。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因素,總覺得沈紫言比往日更單薄了些,心裡一陣陣抽痛,扶著她歇下後,立刻快馬加鞭到了綺夢樓,見著懶洋洋的西晨風,劈頭就問道:“我讓你找的楚大夫,你找到了沒有?”
西晨風見他問得急,眉目間都是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