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好像真的不知道。”
“……”
其實我也明白他這一刻的無措,一個自己最敬愛,最景仰的人,一個對我來說血脈相連,最親近的人,原本以為她的一切都如同自己的身體髮膚一樣自然,卻突然發現,原來對她的瞭解,根本一絲一毫都沒有。
鐵玉山站在那裡,也好像傻了,把著門的手半天都放不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苦笑了一聲:“老鐵真的不知道。”
我也苦笑了一聲。
鐵玉山慢慢的走了進來,看著那個已經被我掏空了的錦盒,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恍惚,半晌,輕輕說道:“我第一次見到夫人的時候,是個大雪天。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這麼大的家業,不過是個街頭窮打鐵的,沒錢,孤家寡人,年三十的晚上了還在做工。”
“……”
“夫人就是那個時候,路過我家門口的。”
“……”
“她穿得比較單薄,但頭上裹了一條很厚的頭巾,把整張臉都蒙起來了,只剩下一雙眼睛。”
“……”
“老鐵這輩子,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眼睛。”
說著,他抬起頭來看著我,似乎端詳了一下我的眼睛,沉默了一下,道:“比大小姐的眼睛,還好看些。”
我淡淡的笑了笑。
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走過來扶著桌沿,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她問我打一把匕首,第二天就要收貨。那天原是年三十,家家戶戶都不開張了,我也不知道她一個女人,大過年的要匕首做什麼,可有生意上門了,當然要做,就拉開風箱幹活了。”
“……”
“夫人,就一直坐在我旁邊,等著。”
“……”
“我看雪下得太大,她坐在那裡,頭上肩上都積上了雪。打一把匕首至少也要半天時間,反正我家裡也沒人,就讓她去我屋裡坐坐。後來知道她也是孤身一個人,就索性留她在我家裡過年了。”
“……”
“夫人她……老鐵我從來沒有見過夫人這樣的人,用後來顏二爺的話說,就是自在。夫人不管到了哪裡,站在什麼地方,都自在,好像我的家,她進去一坐,就成了她的家了。”
“……”
“只不過,她一直不肯摘下自己的頭巾。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徹夜把匕首打完了,進去交給她的時候,才發現她連睡覺都是裹著頭巾睡的。”
“……”
“她給了我五兩銀子。”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娘倒是手筆很大。”
“是啊。”鐵玉山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不知為什麼,眼睛都有些紅了,道:“她說,老鐵給她吃飯,留她住宿,是我自己提的,所以這錢不是飯錢,也不是房錢。但我徹夜趕工,而且手藝精湛,這錢是她給我的辛苦錢和手工錢。”
說著,他又笑了一下,道:“夫人臨走前對我說,老鐵將來,也許會有大作為。”
我也笑了起來,展眼望去,這間精緻的房舍,門外那靜美的院落,還有前方那個名滿西川的鐵家錢莊,道:“我娘還會算卦的啊?”
“哪裡是算卦,”鐵玉山道:“老鐵的家業,就是靠著夫人做起來的。”
“哦?”
“兩年後,老鐵突然接了一筆生意。”
“……”
“是顏家的人來訂貨,說是聽說我的手藝很好,讓我要做一輛鐵車,還給了我一輛木車的模子。我也不知道他們用來做什麼的,只要我做得牢靠,至少要能承擔千斤重的衝擊,說是他們之前用木車,都散架了。”
我的心裡突了一下。
要承擔幾千斤重的衝擊,木車都被衝得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