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來?”海瑞道:“三十餘號沉重滿載之船,內是何物?”志伯道:“三十餘船,乃是奉皇上特諭,沿途採買下的瓷器、花盆等物,怎麼說是贓物?”海瑞道:“皇上大內所需各項器皿,例有各省進奉,何勞聖慮,特以巡邊大臣採買,而啟天下之疑心耶?”志伯被海瑞這一句說話倒住了口,卻無言可答,怒道:“這是本爵之事,不要你管。”海瑞道:“明公說是不要卑職來管,卑職亦要與皇上算一算賬。明公自出京以來,所過州縣,多者二三萬,至少者一萬餘兩,統計所過州縣一千有奇,計贓百萬不止。此事只恐明公他日歸朝,未免招人物議。今海瑞既已問罪,諒亦難逃一死。但死亦要具奏天子,俾知海瑞曾亦與國家出力,死且不朽矣!”即從袖裡取出一個算盤來,對眾人算計道:“明公一路而來,大約共有贓私三百餘萬。”志伯滿腔慚怒,只恐海瑞認真,縱然殺了他,也不得乾淨,遂笑道:“你這廝,我看來乃是瘋顛的。”吩咐從人趕了出去。海瑞大笑道:“這是卑職的公堂,明公要趕卑職到哪裡去呢?且請息怒,海瑞不過與明公戲言也。”志伯就乘機道:“須屬戲言,下次卻不可如此,免人看見,只當是真的一般。本爵且住你的衙署罷。”海瑞道:“當得如命,但敝署隘窄,恐不足以息從者,奈何?”志伯道:“不妨,只本爵與三五親隨在內,其餘悉在外邊,不攪擾貴縣。”海瑞應諾,便請志伯入內,至花廳住下。海瑞並不相陪,一面提犯審訊。
少頃,家人搬了四味葷菜,兩盆素菜,一碗清湯,一壺水酒,說道:“家爺現在公堂審案,不得奉陪,望乞公爺勿罪。”
志伯看了,不覺啞然而笑道:“你家太爺,既有公事,只管自便罷。”遂將飯略用半碗,連酒也不吃。那親隨的人亦是這些飯菜,各人肚裡好生不悅,然見主人都不言語,也只得忍耐。
志伯被這海瑞當著眾人搶白一場,心中大怒,便喚親隨來吩咐道:“你且到外面看這海瑞做甚勾當,即速回來報我。”親隨領命,悄悄的來到外邊,只見海瑞正坐在大堂,提了一干人犯,在那裡審問。親隨見了,急急回來報之,志伯便私到堂後竊看。只見海瑞口問手批,頃刻之間,把几案的事一一了結,無不欣服。
志伯回到花廳,自思此人果有卓然之才,只是可惜了,不得展其驥足。又轉念他今日如此行徑,倘若認真與我作對,這便如何是好?看來他在此地決得民心,如此能廉耿介,必定一些破綻都沒有的。我卻拿什麼來參革他?一味的胡思亂想,自不必說。
再說海瑞把公事辦完,退了私衙,喚了海安吩咐道:“你明日可領著三班衙役,共二十名,在碼頭聽候。明日他起程之時,本縣卻與你等牽纜就是。”海安道:“小的們當差牽纜,固然本該的。但老爺身為民牧,怎麼反去作此下賤之事?即此衙役,亦當無當差之理。老爺何不喚那各處的地保前來,吩咐叫他立傳數十名民夫就是。”海瑞道:“這是什麼話!現今秋收之期,禾稻將次登場,若是抽取他,如何防守相望?倘有失竊,豈不枉了他們數月勞苦?這卻使不得。你只管依我去做,不必多言!”
海安應諾,即到外廂喚起差役,將海瑞的言語,對他們說知。眾役聽了笑道:“我們在本縣,也當了十數年的差,並未曾見代民當過伕役的。不特不會,抑且失了衙門威風。煩大叔代回一聲,只說並無例,求太爺另喚民夫就是。”海安道:“便是我亦這般說,怎奈老爺不依,說是恐失農務。你等只管伺候,明日老爺也來相幫我們呢!”眾役聽說是太爺都幫著牽纜,不敢則聲,只得應允。
次日,志伯天尚未明即便起身,海瑞便來參謁,稟請盤查倉庫。志伯道:“貴縣的倉庫,定然是夠足的,不必查驗了。
本爵就要起馬了。”海瑞道:“粗糲之飯,亦望明公一飽。”志伯道:“昨夜打攪不安。”即時吩咐起馬。海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