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筆端布白顯出灑脫俊逸,確是陸攸之的手筆。只那八個字,卻全正中自己心上。
其上寫著:騎軍突圍,馳援汜水。
趙慎緩緩將那紙箋折了,在燭火上燎著。看著那火苗直要舔到手才兩指一鬆,一段黑灰落在地上,片刻被風進來一吹,便零落散了。方才靜思良久,他本已有些計較,可兵行險招干係重大,到底下不定決心。陸攸之這八個字恰似背後用力一推,終使他拿定了主意。
周乾見他這樣沉鬱肅然的神色,心中正惴惴不安,突聽趙慎道:“去請杜融將軍。”
杜融來時,見帳中除去趙慎只自己一個,也覺納罕。他早年是高元安的副將,論資歷,如今東燕軍中不少得意的將官也得道他聲前輩;論戰功,當年平四鎮之亂時也是驍勇善戰。只是他出身平民又性情憨直,高氏兄弟手下多少人飛黃騰達,只他升遷上總不得志。漸漸也生了懷才不遇破罐破摔的心,又不知怎麼得罪了朝中顯貴,揪住他縱容軍紀不嚴上的一點錯處,差點撤職查辦。緊要時候,到底是高元安肯伸手拉他一把,打發他到了洛城。
杜融上戰場砍殺人頭時,趙慎還是個娃娃,只因是世襲武職,年紀輕輕倒還成了上官,杜融心裡怎會舒服;可另一廂,他更看不上高又安程績這等不學無術狐假虎威的人。在洛城這幾年索性誰的賬也不買,每日裡事不關己便一推乾淨,倒是誰也奈何他不得。不過眾人終究對他有幾分尊重意思在,他分內的事又都打理得清楚,只相安無事而已,趙慎從來也不曾找他商討過什麼軍務。
此刻杜融見眼前再沒旁人,也不知主將葫蘆裡賣什麼藥,不由微皺了眉頭,口中卻笑道:“趙將軍是有什麼事?”
趙慎沉聲道:“要請將軍幫趙慎個大忙,多少弟兄的性命都擔在將軍身上。”
杜融聽了冷然笑道:“我一向道趙將軍是實在人,如何也學會說這場面廢話。我是部將你是主將,有什麼吩咐便請直說。”
趙慎聽他語帶奚落卻也不惱,道:“我請將軍跟我領騎軍突圍出城,去汜水關助高元安。”
杜融本正不以為然,摩娑案上一塊墨漬印,驟然聽得這話,心中也是一驚,手掌啪的扣在案上,脫口道:“你說什麼?”
趙慎面目動也不動,複道:“高元安從許都來救援,西燕卻也已逼近汜水關。這樣圍點打援,西燕軍已經佔了幾分先機,高將軍兵力又不佔優,我只恐汜水關戰局有失。”
杜融這時已平下心神,翻起眼皮瞧趙慎一眼道:“將軍為何找我?”
趙慎道:“將軍是高將軍跟前故部,又老於帶兵。思來想去,無人比將軍更合適。”
杜融已聽出話裡有話,復又耷拉下眼皮道:“將軍恕我話直難聽。這一戰關係自是重大,況且誰不知道那兩千騎兵在高氏眼裡的忌諱。這樣棘手的事,只這幾頂高帽戴過來就叫我去做?”
杜融私下猜度趙慎的心思,心想他不過是一廂怕高元安力有不逮解不了洛城之圍,一廂又怕手上騎兵被人藉機算計了去,叫自己同往無非是想他在高氏兄弟那邊做個緩衝。可哪裡世間便宜只叫你佔去的道理。況且他又當自己是誰?不過一個不討喜的失意舊將,本來就欠了高元安好大人情尚且還不清,若再不知深淺往這些事裡摻和,還有和臉面再見故主?
趙慎見他這樣直白推辭,沉吟片刻道:“我請將軍同去,若是戰事無虞,也不敢勞動將軍什麼;可如若汜水關一戰有任何閃失,援軍來不得洛城,便求將軍應下一樁託付。洛城再無外援,我也是要回城來的,可這騎軍卻不能再填進城來,到那時我唯有將弟兄們拜託給將軍了。”
杜融萬不曾想趙慎說的是這個,不由翻起眼皮,不抑驚異之色:“我是什麼要緊的人,將軍不是說笑吧?”
趙慎道:“這事滿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