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完傷口,天色已晚,劉磊拎著裝了醫生開的一堆藥的塑膠袋,再一次到附近的公交車站等候回家的班車。 這次,他很幸運,不但兩分鐘就等來了自己要坐的車,還在上車後搶到了車上最後獨留的一個靠窗空位。 手裡提著菜的大媽罵罵咧咧,時不時用憤恨的眼神剜他,好似他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可話裡話外卻都是倚老賣老逼他強行讓座的意思。 車上沒有人吭聲,眾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倆,便接著處理著自己的事情,對外界的不再關顧。 換做平常,劉磊或許會選擇讓座,畢竟這種大媽眼毒嘴也毒,專門揪著看起來老實的人欺負。不遂她的願,她能叨叨一路,直到那個老實人下車或者讓座。 劉磊撞見過好幾回這種人,清楚她們的尿性,所以每回都是讓座了事。 就當做個好人好事吧。他這麼想著。 但這次,他忽然就不想做好人了。 他把自己被繃帶包住的手放在窗邊,另一隻手緊緊抓住藥袋,以沉默回應大媽的喋喋不休。他坐在位置上,盯著窗外的風景,看著模糊的燈光從眼前掠過,腦子裡還在不停詢問系統。 「真的必須一百萬積分兌換嗎?不能打個折便宜點?」 「讓我媳婦回來的那三個條件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說清楚?」 大抵是被他問煩了,系統假裝去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劉磊家的位置離小診所有些遠,坐公交也需要將近四十分鐘才到站。等他走完剩下的路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他開啟門,屋子裡的燈還亮著。溫暖的橙色光芒撒下,密密匝匝的光線佈滿了整個餐廳。餐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與藥盒,寬大的玻璃蓋罩住盛著菜的盤子,一切都還是他出門前的模樣。 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小女孩聽到聲響,轉過頭,眼前一亮,頓時跳下沙發飛奔地跑過去:“爸爸——!” “哎!”劉磊急忙伸出手接住撲面而來的女兒,連掌中抓了一路沒放的藥袋掉地上了都渾然不覺,“爸爸今天加班有點晚,南南吃飯了沒有啊?” “吃過了,南南自己煮飯還炒了兩個菜,吃的飽飽的。”女孩緊緊抱住自己的父親,“爸爸你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南南給你熱飯吃?” 劉磊關上家門,鎖好,笑著說:“還沒。麻煩南南了。” 女孩名叫蘇南南,今年八歲,是劉磊和她妻子的女兒,因當初約定“男孩跟父姓,女孩跟母姓”而隨了母親的姓氏。 “不麻煩!”蘇南南鬆開手臂,自然地撿起掉到地上的袋子,“噠噠噠”跑到餐桌前把藥放好,隨後端著涼了的飯菜轉身進入廚房。 看著廚房裡臉龐稚嫩可愛,揣著定製兒童專用鏟頗像個小大人的女兒,劉磊嘴角不自覺流露出笑意,眼眶卻是在慢慢變紅。 熱完飯菜,劉磊默默拌飯,蘇南南則坐在椅子上嫻熟地一粒一粒把藥剝好倒好,晃著腳丫子數藥片粒數,在劉磊放下碗筷後把一掌的藥連帶裝滿溫水的水杯一同遞給他。 “爸爸,吃藥。” 忍著腹中突發的絞痛,劉磊伸出纏繞繃帶的手接過五顏六色的藥片,兌著水一口接一口地將所有藥物艱難吞下。 蘇南南面色平靜地看著自家爸爸慢慢把所有藥吃完,又很自覺地站起身:“我來洗碗!” 劉磊沒有任何阻止她動作的意向。 他只是看著自家女兒小而辛勤的身影,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挪步到客廳,靠在沙發上,面對擺在桌架上最顯眼位置的一個小木盒,問道:“媳婦,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說我這樣對南南,對嗎?” 木盒的旁邊時一副展開的相簿,相簿上笑顏如花的女人面對鏡頭,比了一個大大的耶,旁邊角落中則印著男人手忙腳亂給哇哇大哭的孩子餵奶的模樣。 “……這病治不好,醫生都說我沒多少時間活了。”劉磊微笑著,只是笑容多少有些苦澀,“吃那麼多藥,花那麼多錢,也沒見的變多好,真是……” “……就可憐我們家南南。” “才八歲,以後到了別人家裡……該怎麼辦呢?” “唉……” 廚房水聲不停,客廳卻是一陣窒息的沉默。 劉磊開啟自己的系統揹包,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