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能活得自得其樂。
其實與光天化日比起來,她更喜歡夜裡,常常一些更重要更隱秘的事,會在這樣的時候進行,比如殺人,比如交易,比如陰謀,比如偷情。
此刻,她正靠在車廂裡的靠枕上,懷裡抱著一個熟睡的年輕男子。
馬車蹄踏黑暗,奔行夜道。
她閉目,聽著車軲轆輾轉的嘎呀聲,腦中不禁想了許多事,這些事都與他懷中這人有關。
他年輕俊美,身世坎坷,從一出生就遭到拋棄,而後變故重重,都非常人能承受,她不禁自問,如果相同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否能挺過來?
挺過來又能不能比現在的他做的更好?
這樣想著,就不禁欣賞起他來,至少他還能把握住自己,沒有痴魔瘋癲,沒有狂戰殺戮。
這當然,與他遇到的另一個人有關。
殘忍的現實就像一個沒有良心的婊…子,很容易逼瘋一個孤獨的人,除非這個人不再孤獨。
想到讓他不再孤獨的那人,她就覺得本能的厭惡,好想殺掉,卻又不能那麼做。
所以,這種上代人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真是讓人討厭啊。
她睜開眼,低頭看懷裡的人,抬手用拇指撥開他夢中蹙起的眉頭,心想,沈青愁如蛇,劇毒似竹葉青,而花鳶,又孤傲如鷹……這是不是冥冥中的暗合?終將成為彼此的劫數?
劫數是什麼?
就是那種,你驚,你恐,你哭,你逃,卻是仍然要面對的東西。
我很期待呢,朱小指唇角勾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
黎明前的黑暗,對於林少來說,就是太黑,黑布隆冬的,就像沒睜開眼睛一樣。
但是他睜開了眼,於是看到了一堆火。
有火堆的地方,就有溫暖,有溫暖的地方,代表一定有人。
這裡有誰?
他環視一週,只看到一匹馬,和一個女人。
他一笑,瞬間忘記種種不快。
話說,兩個時辰前,花鳶帶著醉酒的林少,知道今天只怕是要睡野地裡了,想要找個破廟落腳,可惜,江湖並不是真的盛產破廟。
不過她的運氣不錯,找到一間廢屋,雖然這個廢屋沒有屋頂,還少了三面牆壁,好吧,那只是一面還沒倒塌的殘壁。
她馬上有一件擋寒的裘皮大氅子,取來將林少一裹,丟在牆根兒避風的地方,然後生了火,把馬栓在次避風的地方,自己則在最外面。
這年頭,不是人比不了馬,是她可以運內功,馬不行,馬要是病了,難道要讓她用雙腳走到下個城鎮麼?
於是安頓了好了,她就開始打坐運功禦寒。心裡還想,若是等他醒來,把東西丟給他就叫他快滾吧。
她這裡確實有東西交給林少,便是上次林少借給她的坐騎……當然已經死了,只是四個蹄子她給叫人割下來了,還給林少,就當給他留個念想,死馬不可復生,還望他節哀。
另外,如果蕭慶鳳真如沈青愁所說,知道了他們在來往,是一定會制止的,那麼他們以後再見就難了。
雖然她心裡,只把林少當玩伴,有意不要投入太多感情,甚至隱隱帶著防備,可畢竟認識了這麼久,想到日後兩人終究是會陷入幫會恩怨,難免有一點點的惆悵。
察覺到這種感覺,她暫且壓下,感情用事不是好事。
這個時候的花鳶,並不知道感情用事的並不是她,而是睡牆根兒的那人,如果她知道,也許會對他的態度稍微好一點。
但也有可能,她在今夜見到他的時候,不會多管不會多問,掉頭就走,能多快就多快,能多遠就多遠,最好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