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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

我在家門口哭。她自顧自地走了。”她憤憤地加重了最後一句的語氣。

我把酒含在嘴裡,感到口腔熱辣辣的,慢慢地嚥下去。我長出一口氣,說:“你也不要覺得她就是出去鬼混了。也許她確實沒照顧好你,不夠關心你,可她畢竟是站點副主管。也許是因為事情實在太多也太緊迫了。”她微微張開嘴似乎想反駁我,我抬手示意她不要講了:“別談這個了。沒有必要。”

“喝一點嗎?”我突兀地說,“以前你會和我一起喝波本威士忌。你不介意喝點白蘭地吧?這是上好的陳年干邑,不會讓你太難受。”

她長長地吸氣又舒出一口更長的氣,臉罩上了一股朦朧。“謝謝。我不喝。”

我把酒加滿,站起身來,拿著酒杯在屋裡踱步,看到起居室裡掛著一幅畫,繪著田園溪流的大幅油畫,在緊張的四方形空間裡給人以寂寥的感覺。幾年前的記憶如春筍般甦醒了。我開口道:“你記得蘇樺吧?記得我們三個第一次認識是在哪裡吧?”

“對。”她回答。“一個藝術講座。”

“魯本斯。”我說。“《農神吞噬其子》。”

我大步走回桌子邊。我陷入回憶時就會以這樣的步子走。是八年前,講的是早期巴洛克畫派的代表畫家魯本斯。我試著想象講臺上那個老教授皺縮的面容,大廳裡充斥著汗水氣味的三角形與四方形空間,白色的座椅,然後我就想起了那個時候的Elina和蘇樺。兩個人的身影都細細長長的。我想起蘇樺的死,一張紙條,放在他的桌子上,字是血字:有罪。

我說:“蘇樺死了。”

“哦。”她的反應很淡漠。她發火後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他確實死了,是我發現他的屍體,跪在地上,腦後中了一槍。他去過援交部,去找你。屍檢報告稱他的死亡時間在上週五下午三點到五點。”

“我是見過他,沒錯。”她嘆了口氣。“和平時一個樣,帶點鬱鬱寡歡的意思。他找我聊了會天,達達主義之類的——他那天請了假,後來又回了他那個哨站,也許是忘了什麼東西吧。”她接著說:“你何必那麼在意他呢?他算半個虛無主義者了,你看過那些陰鬱的畫,比我更瞭解他的想法。那天他還對我說活著和死去都很好沒有什麼兩樣人們害怕死是因為不知道死是好的。沒準這正好遂了他的願呢。”

“字條。”我說,“我發現他時他的辦公桌上有張字條。寫著有罪。這事攪的我睡不著,失眠。昨晚我沒睡。”

“總歸是要死的。你能查出什麼來?也許什麼都查不出來。不要忘了這裡是基金會。”她以一種舌頭舔著牙齦的腔調說。“不是第一次了,你記得你們那個哨站的前主管是怎麼死的吧?最後不是什麼結果都沒有?或許他是死於某個喪心病狂的異常呢?我們只是區區三級研究員而已,能知道多少呢?而且,基金會老了。老了。基金會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組織了,不是咱們父輩口裡的英雄形象了。既然死對於蘇樺來說算不上什麼——對他來說死的並不是他,而是整個世界——你何苦呢?”

我抿了抿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杯子摁在桌上。

“我不知道。”

* * *

第二天早上我從沙發上爬起來時,險些被宿醉擊倒在地。我靠在沙發上,透過窗玻璃眺望街口,看著一連串轎車呼嘯而過,其間夾雜著公交車龐大笨重的身影,想起來三年前這個時候——八月——我在街上和蘇樺一起騎腳踏車的情景,兩個人因情緒激動和劇烈運動而滿頭大汗。其時Elina還不是我的女友,蘇樺總向我提起達利、沃霍爾和漢密爾頓,聲音憂鬱而低沉。我又想起我們還在大學裡的情景,我倆在課餘時間繪製各種圖畫。他有各種各樣的自畫像,畫中的他瘦削如竹節蟲——後來大多數被蘇樺一把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