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嚴重的是左眼額頭上的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要把半個腦袋削掉,涔涔流淌流淌的鮮血矇住了鍾會的眼睛。
“取火齊珠驅霧,以硝石、硫磺封住軍營,若有妖物妄逃,以火器驅回……咳咳……這些東西,還要我再教你嗎,衛監軍?”鍾會勉強抬起頭,額頭流下的血水把他眼中的一切都染成了血紅色。“喏,你腳下滾著的可是我的摯愛兄弟、手足親朋,回去你可得保管好嘍~”
“鍾將軍!”衛瓘大喜過望,趕忙上前攙扶……
“站住!”鍾會忽然拔劍,將衛瓘生生攔下,劍鋒橫亙在衛瓘喉頭。
“監軍勿近……”鍾會露出一抹悽慘的笑,望向衛瓘,眼中竟隱隱透著一絲紅芒。
衛瓘駭然。
“鍾將軍,這是……”
“如你所見,我已是鬼非人,不然憑肉體凡胎,怎能弒鬼而退。”
“這……將軍先隨我回朝,再另尋破解之法。”
“別無他法。”鍾會一聲苦笑,“人可化鬼,鬼不可復為人。你我心知肚明。”
說罷,鍾會收劍,轉身折向營門,不再看身後重軍一眼。
“此刻營中已無活人,望監軍圍營焚之,天明之前萬不可留一活物。黎民社稷,從此係於將軍一人者乎,會先行告退。”
衛瓘長跪,半晌啞然,望著那落寞的身影重新走入煉獄,望著那甲士重新用盾牌將大營圍了個水洩不通,望著那傾斜而下的硫磺與硝石,望著那尖嘯的火苗舔舐著中軍的營帳,和劈啪作響的轅梁。
恍惚中,他彷彿從響徹一夜淒厲的怪叫中,聽到了將軍殺鬼時暢快的大笑。
史書記載,維、會二人共議謀反不成,反跡敗露,被魏軍圍殺,亂中失火,大火徹夜未熄,將尉死者百餘人。
天明,火熄,衛瓘站在冒著餘煙的灰燼瓦礫之上,督視著甲士們回收著燒成黑炭的焦屍,眼裡盡是落寞。
“稟監軍大人,我們發現了將軍遺孤。”
衛瓘忽然被打斷思緒,愣神之後卻是一陣壓抑不住的狂喜。
“快,快帶我去!”
水缸中,兩個溼淋淋的少年正被士卒攙出,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嘴唇烏紫。
衛瓘趕忙用布衾一把裹住少年,緊緊抱住。望著懷中少年驚懼的眼神,衛瓘已是老淚縱橫:“將軍,鍾家最後的火種,瓘定當死保!”
既班師,衛瓘密奏晉公。不久,下詔大赦其兄鍾毓,兄子鍾駿、鍾辿,養子鍾邕、鍾毅,鍾家官爵如故。此後,鍾家世代為司馬氏效力,權傾朝野。百年內,大晉風調雨順、政治清明,然自太熙元年,內有士族結黨謀逆,名異學會8,外有八王起兵犯上,號為靖難9,然皆若腐螢之光,轉瞬為王師所滅,武、惠二帝平內憂,攘外患,擴土開疆,史稱武惠之治……
忽然,一陣喧鬧聲打斷了老史官寫史的思緒。
“哎哎,師父你聽說了沒,最近朝堂上好多大人都得了紅眼病,那眼紅得嚇人,聽說還膚脂如雪,畏見日光。真的假的啊?”年輕的小史官笑嘻嘻地探頭望向老史官。
“混賬!沒看見我在編纂武惠之治嗎?”老史官氣的吹鬍子瞪眼。“值此太平盛世,怎可妄信這等妖言!再說,我天天上朝,怎麼沒看到此等怪病啊。”
“嘛,真無聊。”小史官嘟起了嘴,賭氣地轉身走了。“師兄們怎麼還不回來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啊?”
“別急,快了快了。”老史官幽幽地盯著徒弟的背影,吐出七寸長的舌頭咧嘴輕笑,眼中悄然閃過一絲紅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