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青寫的字是:“子青仰慕”。
裘青一個人在畫下默坐,手裡拿著一隻金手鐲。
那是他曾經祭獻盧琬靈前的“四季平安”中的一隻。
四隻手鐲,圖樣各異,不是尋常市面賣的“鴛鴦戲水”、“孔雀開屏”、“錦雞牡丹”、“丹鳳朝陽”,而是裘青說了意思,越寒親手繪了圖樣,淮南王府專門的金器管家督造的。那圖樣,“蘭”、“桂”、“竹”、“松”,本不尋常,要在小小手鐲上顯風格,著實要花氣力心思。越寒深知自己出身低微,所以受寵,僅僅是因為裘青愛慕盧琬的緣故,故此這描圖之事,雖然費事不小,也只得打點精神去做。好在裘青並不挑剔,改過幾次後,就甚為滿意了。
裘青拿了這手鐲,翻來覆去的看,心中是忐忑不寧。前日在樊家,燒了越寒手寫的一紙,那火盆中的紙灰飄飛,猶在目前,那信中言語,更是如同刀刻的一般,在心中無法不去想它。
越寒在信裡道:小梅的病症,和盧琬相同。餘下便全是感激裘青寵愛,這等恩情,容來生報答等話。
原來曾有一日,盧琬夜間忽然講話,字句清晰,雖嬌聲婉轉,說的話卻是無人敢聽之事,句句道盡宮廷秘事,說今上的皇位如何來的不妥當,先皇死的離奇,等等諸話,把水澈越寒,嚇的靈魂出竅,忙去繡床上推醒小姐,問她她又什麼都不知道。水越二人私下計議,此事萬不可對人說知,不然大家性命難逃。
不料未過多久,盧琬忽然白晝又犯此病,這次更是駭人非常,不僅口音全是男子聲調,說話里居然直提著今上皇帝的諱,詈罵斥責。水澈、越寒大急,謀求保命之法,卻是無計可施。恰巧越寒之母病重,越寒便趁機乞恩探視,忙忙的逃去避禍,回來水澈和盧琬已經都是死了。越寒探聽小姐死因,卻是眾人都不知道,連水澈如何死的,都無人說明白,只說是病死,卻是並無一人說出是何病症。越寒心下駭然恐懼,卻又只得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心裡卻早已明瞭,盧琬必是給府里人殺死,那水澈,既知此事原委,也是斷斷不能活的,不是自盡,便是被殺,總之是不留一個活口,免得洩漏出去,連累盧府一家老小。其時石頭城裡,忽然莫名其妙地滿門獲罪而死的,很有幾家,想想大約全是因為知此機密,或者被懷疑知情。誰料殺人無用,死者有鬼神作怪,仍要說話,難怪當今皇帝對巫術邪事,查的很嚴了。
裘青拿著手鐲,心中想一會越寒,想一會盧琬。那日深夜開棺,是要驗證越寒所言,看盧琬是否死於非命,駭異的是,棺木中居然空空如也。
越寒進裘府後,事事小心。那日在山水酒樓,聞聽金家小梅怪病,便急著去看,實在是因裘青和金七極其要好,無人不知,若金家遭禍,查起來裘青必定牽連,那是不用說的。
及至一見小梅,越寒知道所猜果然不錯,只得動手殺了小梅,然後自盡,想是那小梅口中,已然說出來許多凡人不敢聽聞的話了?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楊珠和越寒聽了都先後自盡,難道果真是極其厲害,弄到越寒都不肯再見裘青一面,就匆忙赴死?既然已經殺了小梅,此事等於掩下,她二人為何不能存活?
裘青的疑惑,越想越重了。
桃花村離這石頭城裡,距離何止千里,這黃金手鐲,是如何飛去在小梅手臂?金七說他家從無此物,那麼該是他們進城後才有的了?白葵似盧琬,小梅似白葵,難道是盧琬魂魄,四處飄蕩,最終在小梅身上?
裘青對於鬼神之事,向來不信,此時反倒有些信了。盧琬之棺,寺裡僧人是萬不敢動,他人盜屍之事,更覺無甚可能。棺木放在金山寺,想是因盧琬死的邪,故此借佛地鎮壓,但是棺木空空,想來是盧家也未料到的了。
裘青拿著手鐲,嘆一口氣。既然這手鐲可以從金山寺飛到小梅手臂上,那麼,盧琬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