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子這個時候即便想不去,已經做不到。一群年輕氣盛的書生裹脅著他,向著響銃的地方走過去。宋氏微微一笑,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咱也去看看熱鬧。”
范進的僕人關清走在最前面,有這麼個高大健壯的男子做嚮導,後面的書生膽氣更大。一路走著,只聽金鑼竹哨聲越來越急也越來越響,似乎是爆發大規模械鬥的架勢。這下就連劉夫子也不由加快了步子,撫縣同城,如果真在治下發生大規模鬥毆,這句容縣的考績就很難看了。能夠處理的話,自然是該在爆發前,將其消弭於無形。
事發的地方,是一條鄉間小路。只見一個一身監生服色的男孩跪在地上,一個高大的老人和十幾個勁裝大漢則守在少年身前,而在對面,是一群倒在地上的健壯僕役,和一頂扔在路旁的小轎。一個周身捆綁結實,口內還塞著麻核的婦人摔在地上邊哭邊努力地向著男孩爬過去。身上的素衣已滿是泥漿,但婦人混若未覺,依舊咬著牙,一點點崎嶇著前進。
兩條門神般的大漢手裡各抱著一支冒煙的鳥嘴銃,方才的響動想必就是他們造成的。劉夫子看兩人眼生得很,厲聲問道:“爾等何人,何以有銃?”
一條大漢看看劉夫子,全不在意地一笑,“爺家是世襲百戶,現在神武營裡做銃手。我家國公爺有軍令,要咱平日加緊操練,今個到你們這裡放兩銃,若是犯了什麼規矩,你們就去江寧告爺。”
劉夫子心頭一沉,這裡怎麼又出來了魏國公府?誰不知道連神武營的坐營官,都是魏國公保舉的。這銃手和他家護院沒什麼區別。徐六小姐到句容,自家沒敢得罪,怎麼也來鬧事?這時鳳鳴歧已經來到劉夫子面前,微一拱手,“劉夫子,老夫白門鳳四,咱們當初是見過的。”
“鳳老?您老怎麼也到了這邊?這是怎麼一樁事?”
鳳鳴歧與劉夫子得算是舊相識。他交遊廣闊,於官府裡結交胥吏衙役以及幕僚,本就是尋常事。再者於東南設立牛痘局已經籌備鏢局,都與衙門裡少不了打交道,靠著魏國公府的支援,鳳鳴歧眼下雖然是白身,但已經可以與品官結交,劉夫子在他面前,反倒是不敢擺譜。
再看其身旁那些年輕男子,多半就是鳳鳴歧的弟子門生,這便更覺得奇怪。雖然江湖人與人爭鬥是常事,但是鳳四不是糊塗人,不至於大白天的就恃技放肆,這到底所為何故,就頗有些讓人莫名其妙了。
鳳鳴歧道:“老夫來句容,是來找幾個朋友的。不想正遇到這件事。這位小監生跪在路上,說是要見孃親,這些男子二話不說,就要抓人。鳳某江湖上打滾多年,還不曾見哪裡的兇人,敢隨意就抓監生的,實在看不過,便出了手。至於二位放銃的軍爺,老朽可就不認識了。”
不認識……才怪!誰不知道你是魏國公府的座上賓,這兩個國公府家將,自然是為你撐腰的。劉夫子心裡雪亮,臉上則故意裝著茫然,彷彿自己也一無所知,只不住點著頭,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男童以及那捆著的婦人,不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繼蔭以膝代步,已經一點點挪到沙氏身邊,摘下沙氏嘴裡的麻核,撲到沙氏身上大哭起來。而送親的男子,本就是花家社學的塾師花正茂。在打鬥一開始,就被鳳鳴歧的鐵膽砸在腿上,人動彈不得。這時只好說道:
“劉老夫子,您來了就好了,今日是我花家賣一個家裡的側室,不想來了這麼一場爭鬥,還請劉老夫子面稟縣尊,為我們做主。”
原本想來主持公道的書生們,這時也意識到可能自己上當了,目光都看向范進,但范進卻不看他們,而是指著遠方,面帶冷笑。在他手指方向,隱約可見大批男子向這裡跑來,邊跑邊鳴鑼吹哨作為號令,在日光下,可以看到鐵器反射陽光的光芒在閃爍。
范進冷笑道:“將朝廷命婦監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