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這件事雖然被逮到,但是范進毫無心裡負擔,反倒是讓設局者變得被動。從陰影裡興奮地跳出來準備打悶棍,卻發現十幾支快槍對著自己,這種感覺自然不會舒服。張四端有一種被人識破的尷尬,也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憤懣。但是這種情緒除了以後用來懲罰暖雪之外,別的什麼也做不了,這裡畢竟是范進的地盤,而不是張家的主場。
房間裡陷入沉默,范進自從落座就一言不發,張四端也不說話。直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張四端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寂靜的夜晚,他的笑聲顯得很突兀,也很刺耳,在昏暗的燭火中,張四端的影子被縮窄拉長,隨風幻化。
“賢侄……厲害!果然厲害啊!”張四端笑了許久,才拍著桌子大聲讚歎道:“這一次是我輸了,本以為可以捉到賢侄的痛腳,每想到反倒是自己落入你的算計之中。這下我也不用裝出什麼樣子,你也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要人,但是我不希望還有這種事發生。所以人要來我的房間,將來如果有人想鬧,也是她主動勾引我。我想恩師家中不會願意鬧出這種醜聞吧?其次我要錢,要很多錢。我娶了個揮金如土的夫人,就得想法多賺錢。光靠俸祿連養活下人都不夠,我得自己想辦法。恩師說自己家中神人授金,我這個做弟子的,也想要沾點仙氣。”
“那我們能得到什麼?”
“能得到我的全面支援。誰擋你們的路,我就幫你們把誰踢開。其實今晚就算叔父抓到我躺在裡面那張床上,也不過就是這個結果而已。其實我來山西,就是要立功的,不做幾件大事怎麼立功?要做大事,當然需要地方士紳支援,與師門合作理所當然。只不過我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喜歡自己做主。”
張四端看看他,“我總覺得與之前的白麵包公相比,現在這個才更像是真正的你。”
范進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窮地方出來的,不狠一些,就要被人吃掉了。但是做了官又當了宰相門婿,就得講體面。人生如戲,大家都在表演,有時演得太久,就連自己都信了,叔父見笑。”
張四端指指外面,“這些糧食,器械甲杖你準備怎麼處理?”
“運回大同確實能給我帶來點名聲,可是我要山西的名聲有什麼用?揄揚名譽,自有恩師出面。百姓邊軍的感激,朝堂上永遠不會聽見,這些白花花的銀子,我不能往水裡扔。不過本地的商家我不會賣,距離太近,傷人品。最好的辦法,就是賣到塞外去,我知道叔父有辦法。大家對半分成。叔父只要提供門路,就可以拿一半,這算是我的聘禮了。如果叔父沒有這方面的路子也沒關係,我自己來找,總可以找得到。”
張四端打量著范進,“退思,我看你的樣子,為什麼總感覺在看一隻狼?一隻非常飢餓,以至於敢於跟任何猛獸爭食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狼。你做這種生意的風險多大,考慮過麼?”
“沒辦法。如果叔父家裡有這麼個有錢有勢的老婆,你自己搞不來錢,她就找孃家要,然後告訴你,吃的每一口飯都是她從孃家帶來的,你也會變得跟我一樣。我知道賣給本地人最安全,但是賺的太少了。所以這筆生意,二叔是做還是不做?我等你一句話。”
張四端搖頭道:“你得讓我考慮一下,我現在做不了決定。有些事甚至得請示我爹才能拿主意。”
“隨意。我的時間不是很多,如果二叔拿不下主意,我也許會換個人合作。天色不早,我回去休息了。順帶說句,那小丫頭不錯,有機會我還想找她試試,不管怎麼懲罰,還是留她一條命,回京時也許我會把她帶走。天晚了,二叔預備捉我的間,估計沒睡好覺,抓緊時間去躺會,小侄也回房了。”
范進站起身大剌剌伸個懶腰,向門外走去,等人走到門口時,張四維忽然在後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