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家族的結合,不是單純兩個人的事。張舜卿過去對這種說法還頗為質疑,這段時間在范家親眼所見,讓她對這個說法已經無比認同。范家跟自己家相比,差距是在是太大了。不考慮財富和地位,就是眼界見識到知識底蘊,也相差懸殊。乃至範母為了討好自己,特意預備的文房四寶以及瑤琴圍棋,也豔俗不堪,根本入不了眼。如果不是為了退思,自己怎麼可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和那些村姑去打交道?自己為他做了那麼多,他也該為自己做點什麼,把家裡權柄交出來,這隻能算是最起碼的要求而已。
除了東珠,皇太后還將自己名下的兩處田莊賜給張舜卿做嫁妝,皇帝也下旨賜京畿良田千畝,加上李夫人的饋贈,張舜卿這次出嫁光是收到的嫁妝田就將近八千畝,而大明公主的歲祿也就是兩千石,兩下對比,她怕是比公主的待遇更好一些。范家那些人,又哪來的膽子敢違抗她這個無冕公主?
這麼算起來,退思倒是成了駙馬……張舜卿忽然想到明天過門之後可以拿這個玩個花樣,那壞人到時候肯定欣喜若狂的樣子,又不禁一陣微笑。
阿古麗道:“自從回京之後,小姐笑得時候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好看,跟當初完全變了個人。范進與小姐,大概就是你們常說的天作之合,本來就該在一起的。這個世界上只怕再沒有一對夫妻能比你們更甜蜜恩愛。”
張舜卿微微一笑,“這也要多虧你幫忙,你對我的好處我也都記得,我那首飾匣裡的東西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吧,算是個紀念。”
阿古麗搖頭道:“在這裡吃喝不愁,財富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只要看到小姐和老爺高興,我就高興,只要小姐能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就是最好的禮物,比任何珠寶都珍貴。”
張舜卿知道阿古麗的心事,她到現在也就是個奴婢,在這家裡地位很尷尬。之前張居正痔瘡發作生病數日,她說話就沒多少人聽,還得自己出頭為她撐腰,這胡姬大概是有些擔心。張居正對阿古麗也只有需要沒有太多感情,加上又是個胡人奴隸,不願意給她名分,這也是讓阿古麗苦惱之處。
即將出閣的女兒,沒辦法干涉父親的私生活,這件事不好解決。張舜卿只能考慮找個機會建議,給阿古麗多一些權力,但是成為家人的要求,多半無從解決。看著這胡姬,又不由想到范進家裡的女人,那些人的情形與阿古麗其實也差不多,心態大抵也接近,由己推人,她的心裡瞬間也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即這股情緒就蕩然無存。悲天憫人的情懷只能適用於他人,不能用於自己,等自己過了門,那些狐狸精,誰也別想好過!
第五百零一章 大婚(下)
張居正素來就有舉辦宴會招待同僚的愛好,相府宴會動輒通宵達旦,這次相府嫁女天子賞假一天,宴會歌舞就更不能少,滿朝文武也自然抓緊這個機會向張家靠攏。尤其是那些與范進一樣,來京師銓敘或是等缺的,這個時候更要盡力報效,向相爺表達忠誠,與相府緊密靠攏。
其實大部分官員根本沒機會見到張居正本人,能見到遊七、姚八其中之一,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如果張嗣修出來跟他們點個頭,這些人就能興奮得整晚睡不著。有些低品官吏為了表現自己的才幹以及與百姓打成一片,放下身段的決心,主動來到綵棚下,切菜抱薪,挑水燒火,揮汗如雨笑容滿面,盡顯朝廷命官親民本色。
在書房內,如今內閣的三駕馬車以及禮部侍郎餘有丁四人就坐,房間裡沒有下人,只有即將參加春闈的張家三公子張懋修在一旁伺候。他剛剛拜在申時行、餘有丁兩人門下,做了他們的弟子,眼下便執弟子禮侍奉恩師。
申時行、餘有丁是同科進士,申時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狀元,餘有丁是探花,榜眼就是拜了親生女兒為師學習道法,一心期待飛昇的王錫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