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司忻沒有回答。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在聽聞顏音把自己在水下困了兩分鐘之久時，會這樣……心疼。整顆心在那一刻都被用力擰緊，又如墜冰窟，又如落入深淵……疼得不可思議。

他也是第一次清晰明瞭地意識到，顏音在他心中的地位。

這種感覺很神奇，從前從未出現過。或許邵靜瑤說得對，自己這回真的栽了。

葉司忻回來得算晚，若再早上五分鐘，他就會看見顏音如何失去意識被人從水中撈起，看見她死死地拽著秒錶不肯鬆手，看見季興修的驚怒喝自責。

也幸好他沒有看見，否則不知後果會如何。

此刻，季興修來到顏音面前，不贊同地說：“這場戲可以拖後，你應該回去休息。”

顏音垂著眼，用極輕的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舅舅……”

軟軟的，糯糯的……令季興修好像又看見了小時候扎著兩個小辮抱著自己腿叫舅舅的女孩。

他的神情頃刻軟和下來，說：“阿音，聽舅舅的話……”

不遠處，邵靜瑤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顏音和季導？”

葉司忻附到她耳旁說了幾句話，邵靜瑤驚訝萬分地開口：“你說真的？”

“嗯。”葉司忻點點頭。

“天……”邵靜瑤餘驚未定，“我還以為……差點誤會了。”

“嗯，記得保密。“

“放心吧。”

另一頭，季興修在勸說後，換來顏音輕輕搖頭。

“不，舅舅，我要演。不然我付出的代價不也白費了嗎？”

季興修頓住，皺眉猶豫片刻，終於妥協，“好吧。”

於是，顏音蒼白著臉重新挑戰這場戲。

她背對泳池而站，心底是從未產生過的對水的恐懼。那種無法呼吸瀕臨死亡的感覺……她搖了搖頭，將不必要的念頭將腦袋中甩去。

一個深呼吸。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你可以的。

現在全場的人都在看著顏音了，從她被人從泳池中撈出來的那刻起，眾人看她的目光已經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導演說開始。

三秒後，顏音睜開眼，往後倒去。

她會游泳嗎？不，她不會。

這是一個對於她來說陌生的世界，她可以在陸地上做驕傲的大小姐，可是落入水中，她只是一個被卸了雙腿的弱者。

魏夢安開始掙扎，幾乎是從落水的那一刻起，她的恐懼被喚醒了——她想起自己並不會游泳，而四周也沒有其他人在。許峰呢？他已經離開了嗎？誰來救救我——

葉司忻的手握緊了拳頭，邵靜瑤轉過頭看了看他，終究沒有開口。

“ok——過——快把人撈上來——”季興修拿著喇叭大喊。

很快顏音被人撈上了岸，這次的情況好一些，至少意識清醒。但蒼白的臉色暴露了她的脆弱，瑟瑟發抖的身子即使裹在毛毯裡也無所好轉。

顏音接過薑湯，急急忙忙地灌了幾大口。

很燙，但是很安心。

沒有經歷過人，永遠想象不到在水裡的幽冷、無力、死亡……

心裡苦笑一聲，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告別游泳了。

坐了一會兒，她往季興修那裡走去，接過看見了對方身邊的葉司忻。

愣了下，她說：“前輩。”

葉司忻面色有些僵硬，只乾巴巴地點了下頭。

顏音無力去猜測他的想法，湊過去問季興修，“季導，剛才拍的怎麼樣？還ok嗎？需不需要重新來？”

季興修聞言瞪她一眼，“還重來？趕快給我回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