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那邊數起第四個鋪子,叫瑞緗豐。”藥不然用手指頭擦擦鼻子,面露不屑:“嘿嘿,耗子窩裡生不出狸貓,果然是他們。”
我有點不明就裡,再看鄭教授,發現他也是眉頭緊鎖,一臉嚴肅。我問到底怎麼回事,藥不然道:“嘿嘿,你看到那名字,還沒想起來麼?”
瑞緗豐……瑞緗豐……瑞緗豐。
緗者,淺黃也。難道說,這家店鋪,是五脈的產業,屬於黃門?
可是黃門不是分管青銅明器麼?怎麼賣起佛頭來了?那應該是我許家的專業範圍啊。
“哎呀,那是老黃曆了。自從改組為中華鑑古研究學會以後,打破了家族體系,這五脈的專業分得沒那麼細了,彼此之間都有融合。”鄭教授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改組以後,五脈有些外支旁系,遂破了‘只鑑不販’的規矩,自己偷偷在外頭辦個買賣,倚仗著學會的門路賺點錢。”
藥不然介面道:“鄭老師你說得太委婉了。什麼賺錢,根本就是騙錢。這人心吶,一沾到利字,就變了味道。有些人敢為了點蠅頭小利,不顧學會的規矩。這個瑞緗豐是黃門的產業,我可耳聞了不少他們的劣跡,想不到今天居然騙到咱們頭上來了。”
嘿,不知不覺地,我和藥不然竟然成了“咱們”了。
“走,走,去找他們去。我就不信,黃字門明目張膽地搞這玩意,學會的那群老頭子們會不管。”藥不然很氣憤地揮動手臂。
我暗暗有些心驚。沒想到一次賭鬥,居然牽連出了玄、黃二門。看那個佛頭,偽造之法十分高明,絕對是出自行家之手。也只有五脈這種積數百年鑑寶經驗的專業學會,才能做出如此高仿的手段來。
鄭教授一把拽住藥不然的胳膊:“小藥你不要衝動,現在佛頭已經摔碎了,人家認不認,還不知道。再說你直接打上門去,也不合規矩。還需請學會的理事們仲裁。”
“等到那些老頭子仲裁出個結果,黃花菜都涼了!”藥不然嚷嚷起來,“佛頭摔碎了怕什麼?茅石就是茅石,砂岩就是砂岩,把那些殘骸歸攏到一堆拿回去,他們還能不認賬?”
“還是算了……”我說。
古董不是去百貨商店買皮鞋,不滿意了可以退換。這圈子的人都知道“貨錢兩訖,舉手無悔”的道理。只要你交了錢,離了店,這東西就是你的了,無論它是真是贗,是好是壞,都不能反悔了——如果不幸買到假貨,對不起,那是你眼拙,跟店主沒關係。錯買了假貨還要上門討還,這是棒槌才會做的事。
再者說,直覺告訴我,這似乎涉及到學會內部的歷史恩怨,我還是少插手的好。
藥不然見我不甚積極,不由得大急,揪著我衣領道:“你腦子進水啦?好幾千塊錢呢。你還自詡行家,這讓人給忽悠了,傳出去得多丟人。”
“我就開個小店,沒什麼知名度,丟人就丟人吧。”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藥不然大怒,把手臂一擺:“哥們兒今天輸給了你,你要是被他們打了眼,那不就等於間接說我不行嗎?好!你們不去!我自己去!我就不信這個邪!”說完他把我甩開,自己一轉身,怒氣衝衝地朝著瑞緗豐走去。
我和鄭教授面面相覷,在原地愣怔了一陣。鄭教授道:“小許,我得跟過去看看。小藥的脾氣有點直,我怕他惹出什麼亂子。這些鋪子盤根錯節,背後都藏著勢力,一個不好,他就有可能吃虧。”
說完鄭教授也匆匆跟了過去。我心想這藥不然性格雖然有問題,倒是個難得的直爽人,現在他跑過去找瑞緗豐的人理論,說到底也是為我出頭。如果我無動於衷,有點說不過去。
想到這裡,我低頭把佛頭的那幾十塊碎片都撿起來,扔進一個塑膠袋裡,然後拎著袋子也奔瑞緗豐而去。一到那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