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風風雨雨都有人為她遮擋,但她沒有珍惜,現在孑然一人,至少,她要努力一回,憑自己的力量回到佐伊身邊。如果佐伊真的死了,那她也要被葬在同一個地方,絕不是這個圖謀不軌的男人身旁。
漫長的隱忍與堅持,每天對著牆壁發呆的肖奈,終於漸漸想通了,想通了佐伊從小面對的是如何危機四伏的陰暗環境,如果向她爸那樣光明磊落的生活,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佐伊那些拐彎抹角的權謀,於肖奈而言,從來都沒有一絲惡意,只竭盡全力維護她的單純與無知,最終換來的卻只是她的怨恨。
那些原本無法磨滅的欺騙與嫉憤,就突然煙消雲散了,像一場大病初癒,她突然深刻理解媽媽說的話,原諒,有時候不是對別人的寬容,而是對自己的慷慨。
她閉上眼,再次努力回憶憑空失去的那段記憶,可大概是被哈爾動了手腳,任憑她如何絞盡腦汁,都只能想起,在空白記憶之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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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那個絕望的夜晚,耳邊一片蜂鳴,肖奈揪著的心彷彿在米拉倒地的一刻,徹底停止了跳動。
她珍之如命的兩個人,要生生在她眼前死去。這潑天的絕望,擰成了一股鎖鏈,纏上她的咽喉,令她窒息的悲痛化作一股近乎卑微的乞求……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嘭……”
槍鳴聲再次想起的一瞬,無數顆子彈如同被喚醒般飛出彈膛,而這一切似乎都跟肖奈的世界錯開了,她整個人彷彿個生鏽的傀儡,機械而緩慢的朝著米拉遊走過去,任周圍天塌地陷,她都感覺不到。
她緩緩蹲到米拉身旁,想要抱起米拉,可這孩子的身體似乎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她費盡全力,也只能將米拉的身體轉過來,攏到自己的懷裡。
肖奈緊緊抱著米拉,想要留住她身體的溫度,可米拉的手還是一截一截涼下去,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
肖奈目光呆滯的看著她,那肥嘟嘟的小臉上全是血汙,眼睛卻安靜的閉著,神色並不痛苦,和以往一樣乖巧的模樣。
肖奈捏著袖子擦乾淨她的臉,輕聲喊:“米拉?米拉?”顫抖的聲音飄在震耳欲聾的槍彈聲中,幾乎不像她的嗓音了。
肖奈不敢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只看著她毫無生機的小臉,眼眶就陣陣發熱,眼淚大顆大顆打在米拉的臉上。
這一哭,就好像再也見不著米拉了一樣,肖奈不願意這麼想,她就忍著哭,忍不住,就死死捂著自己的嘴,眼淚卻瘋似得往外竄。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槍彈聲漸漸平息,伴隨著的嘶嚎聲也逐漸消失,不多久,周遭就彷彿被點了靜音一般,陷入一片死寂中。
真正的死寂。
身後隱約傳來一個人艱難粗重的呼吸聲,時有時無。
肖奈木訥的轉過頭,就看見,空曠的大廳中,只剩下佐伊還垂著頭半跪在地上,突兀的佇立在死屍當中,衣襟已經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頹然的側臉顯出行將就木的蒼白……
米拉倒下後的第一聲槍響,是佐伊手中長槍裡的最後一顆子彈。
那顆子彈,在危難中準確射穿了那光頭孩童的眉心。緊接著,槍械脫離了所有人的掌心,槍口轉向這群伏擊者,掃射,哀嚎,死寂,槍支嗆啷落地。
哪裡來的力氣做完這一切,佐伊自己也不知道。
“佐伊……”肖奈的嗓音微不可聞,她勒緊懷中的米拉,試探著呼喚那個沉沉垂著腦袋的人。
佐伊眼睛和雙唇都緊緊閉著,許久,喉頭微動,緩緩抬起頭,睜開眼,無力的看向肖奈。
那雙有些渙散的淺瞳,被臉上刺目的血色映襯的如琉璃般剔透,只是毫無光澤,透著一股瀕死的淒冷。
肖奈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