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互相補充,直把那一場轟動一時的宋遼戰事栩栩再現於眾人眼前。
三人的嗓門都不小,初時只吸引了主桌諸人,然後是臨近的幾桌,最後整個院子都靜下來,只聽三人講述。
三人講的都是親身經歷,雖是鄉言俚語,卻分外真實,講到酣處,或唾沫亂飛、或大口飲酒、或拍桌怒罵,無不引發一片共鳴之聲。
當講到功敗垂成的奇襲幽州城之戰,三人更是激昂,禁軍的橫掠、敢戰士的勇烈還有劉光世的失援,令院中百十人的情緒為之大起大落,最後的突城之戰,則集中到小五的身上。
三人全無一絲浮誇,卻要在座諸人聽明白他們為何視小五為生死兄弟,將小五不顧自家安危,以一人敵百人,掩護同隊手足突城的經過一一道出,便有用詞不當之處,也不影響聽者感受。
岳家的遠親近鄰、長輩婦孺,才明白身邊這個深沉少語的五郎竟是這樣一個鐵血好漢,而他歸來後只說自己是敗逃出城、僥倖得生,卻不想其中有這幾多波折、這幾多驚險!尤以小六嶽翻和么妹嶽楚反應最大,分坐兩桌的兩小不約而同,騰地站起,把目光盯著一直安坐不動、默默無語的小五身上,異口同聲道:“五哥,記得下次帶上俺……”
姚氏已是淚流滿面,兒子受了這樣的苦、歷了這樣的難,吭都沒吭一聲,不愧岳家好兒郎!他爹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按習俗,父母亡,兒子守孝三年。本欲再度投軍的小五隻好留在家中,負起長子的責任。姚氏本來為小六說了一門親事,也因此耽擱下來。
叔父嶽睦為兄奔喪之後,又去了外地,卻把嶽楚留在家鄉,交給她大娘姚氏照顧。姚氏的本意是想讓嶽楚學好女紅,將來找個好婆家,哪曉得小妮子卻無意於此,欲效五哥以武報國,做個巾幗英雄。
小五遵循母意,並不教嶽楚武藝,有時帶小六練武時也避開她。小妮子卻堅韌不拔,暗中偷窺自學。小五也為么妹的精神所感化,有時練武時明知她就在近處偷學,也故意裝作不知。
但小五畢竟是男子,他的武藝未必適合女子,而最擅長的弓射,嶽楚卻不感興趣。剛好王貴、徐慶和張憲三人常來看望小五,嶽楚便纏著這三個哥哥教自己,小五倒不便攔阻。
三人都將嶽楚當作自己的嫡親妹子,對她有求必應,只是王貴的大刀、徐慶的雙錘也不適合女子,倒是使槍的張憲還有一手好劍法,甚合小妮子心意,儘讓她學了去。後來姚氏也知曉了,見小侄女的直性不改跟五郎恰似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也只有輕嘆一聲,由她去了。
王貴、徐慶和張憲三人每次來孝悌裡,都是先拜見姚氏,然後陪小五去嶽和墓前弔唁,接著是幫地裡幹活,最後便一起聚到打穀場上,三人加上岳氏三兄妹,一共六人,切磋武藝。
其中最亮眼的自是嶽楚,她本生得俏麗,一身素色短打扮,將手中那柄劍舞得銀花朵朵,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起劍來,有時連師傅張憲都不是她的對手。
小六初時以為是張憲故意讓她,對么妹的得意洋洋頗不服氣,揮槍挑戰。為免誤傷,眾人切磋時的刀劍都是未開刃的,而槍則是去了槍頭。一打下來,小六每每被么妹打得鼻青臉腫,而她卻連頭髮也不曾亂一絲。
小五心中惋惜,么妹若是男子,一定可堪大用,而六弟最多隻能當個偏將,無法獨擋一面的。
其時年已五歲的嶽雲,也領著一群頑童在旁湊熱鬧,他最喜歡拿徐慶叔叔的雙錘,但年小力弱,如何拎得動。
這一群大人孩童,在紅彤彤的落日餘暉下,刀來槍往,過拳踢腳,呼喝生威,構成一幅極美的田野畫面。
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又彷彿臨終前的迴光返照,宣和四年冬至宣和七年,大宋經歷了開國後最輝煌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