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換成如此堅船,起碼還要西河會額外掏出十萬兩銀子出來補貼給龍江船場,西會河哪有這個財力?積攢下來的銀子也是怕出了沘漏用來自保的——孫敬軒知道要是今年漕運任務陡增一倍,意外沘漏肯定會頻頻生。
此時打通這個關節,等若給西河會拿到一塊“免死令牌”。
另一方面,孫家數代人也形成一個規矩,官員不可不巴結,但也不可跟一家走得太近,官場上傾軋兇險,不比江湖惡浪差半分,太巴結一家,其興也,其衰也,非久存之計。使孫敬堂之女與林景中結親,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孫敬軒也有想過,若是將文婉嫁給林縛,便要立時讓敬堂的長子文耀接替西河會會之位,也絕口不提過繼之事。
姻親歷來是搭建關係最佳手段,用銀子不成。孫敬軒主持會務以來,經他手給盤剝出去不知有多少銀子,也未見有哪個官員覺得有把柄落在西河會手裡,甚至遠遠不及江湖道義。塞銀子只能換得一時好說話,甚至已經成常例,各個關卡、要職按漕糧或漕船數送多少銀子都有定數,
孫文婉在偏廳用餐心裡鬱結,她側坐著軟榻上,要仔細不能碰到傷腿。雖說武延清老先生一再寬慰她治癒的把握很大,但是孫文婉自小跟著她爹習了些花拳繡腿,知道傷筋動骨絕不是普通的皮外傷,就算武大夫治跌打傷的醫術再高,能有三四成治癒希望,已經是了不得了。
孫文婉也有理由將責任怪到林縛的頭上:要不是傅青河在信中有搓和她與林縛的意思,她不會夜裡潛來河口刺探,那時也沒有覺得他有多討厭,只是覺得自己絕不能在沒見面之前就註定要嫁給誰;要不是林縛行為不端不像個讀書人在河堤上就解褲腰帶解溲,自己也不會一時氣憤就動手——再說自己都給擊退,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個女的還出刀不留餘地,完全也不像俠義之輩;獄中倒沒有受什麼委屈,但是這登徒子沒有娶妻室就有兩房美妾,還對蘇湄覬覦已久,這更難讓人忍受了。
聽著外廳眾人談笑風生,孫文婉心情更是鬱結,她與林縛的那檔子事沒人提,他們竟然在半天時間裡將文珮的婚事就定了,更氣人的是這妮子坐在這間又羞又喜,大概巴不得出去再偷看那個林景中兩眼,只恨腿腳不便,不然先踹她一個跟斗。
“婉娘,”蘇湄見孫文婉對林縛積怨仍深,要促成她與林縛的婚事更加艱難,她說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武老先生也說了,你這腿傷要不留後患,最要緊的是前期少移動莫要再有碰撞。無論是坐船還是坐車,都有顛簸,我看你留在此間養傷最好,也有武老先生隨時能照應到……你家也答應放渡船到河口來,夜裡船會泊在河口,船工們也將在河口搭廬而居休息,西河會也要有管事人留下來,也能照應到你。你若是願意,我幫你跟林大人言語一聲,讓他將這草堂就讓給西河會。”
“好啊,好啊,我也留下來照顧婉娘。”孫文珮興奮的說道。
要有這草堂,那放渡的會眾兄弟也不至於搭窩棚居住,她自己也擔心左腿會留下殘疾,但是為什麼要再受那登徒子的恩情?孫文婉對林縛積怨頗為深,但也是知書達禮之人,就算不願意,也不會直接反駁蘇湄的話,瞥了文珮一眼,心想這妮子巴不得留在河口。
蘇湄看出婉娘眼裡的不願意,心裡輕嘆一口氣,她畢竟不是那種會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的人。蘇湄便想作罷,只是她沒有想到孫文珮的性子其實比文婉更強,心裡也有主意,雖說今日是又羞又喜,但是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是想有機會多跟林景中接觸幾日,要真現此人品性不端,在“過禮”之前反悔婚事也是可以的,她現在只愁沒有好的藉口,見蘇湄要坐下放棄,她便跟小蠻懇求:“小蠻姐姐,林大人真的會答應將草堂讓給西河會,讓給婉娘在這裡養腿傷?還是說小蠻姐姐先去試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