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致庸邀請縣裡一些開明士紳到島上來慰問災民、捐贈物資,陳恩澤的父親陳雷也在其中,總是擔心知悉秘事的人數太多會給蕭濤遠覺察出破綻,林縛也是狠心讓陳恩澤忍痛避開。
西沙島最缺的是糧食,海陵府及平江府都受災嚴重,糧價飛漲,之前一斤糙糧三枚銅子,此時都跟精米同價了。
同時江東郡夏漕已經啟運,孫敬軒、孫敬堂兄弟都隨船押運漕糧去了燕京,孫敬堂之子孫文炳幫忙從江寧運了四千石糧食過來應急,但也只夠西沙島十天消耗。
西沙島每天光米糧供應就要兩百兩銀子,西沙島能夠治理好,防浪、防風林是關鍵,林縛堅決制止砍伐西沙島好不容易長起來的幾片林子,連柴碳都要從島來運來,加上其他物資供應,林縛要在島上一天投入四百兩銀子。
林縛倒不是心疼銀子,關鍵是他手裡的銀子絕大多數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花出去,他還是要親自去平江府籌糧濟災才是正途。
怕崇州縣書辦李書義在島上給他生事,林縛將李書義一起拉去平江府。臨行前,他將傅青河、林夢得、胡致庸、胡致誠、周普等人集結起來商議諸事的安排。
“僅為救災,島上一日四萬斤糧食足夠,要是將安置諸事考慮上,一天六萬斤糧食都未必夠用。”林夢得最長算計,用多少工耗多少糧,在他心裡有本明賬。
“沒有什麼油水、沒有什麼葷食,乾重體力活的人最熬不住餓,”周普說道,“那些個給組織起來抬屍埋屍的精壯漢子,好些人一頓早餐都能吃十幾只饅頭。胡當家邀來的縣紳看過來,差點嚇閃了舌頭。要說安置的話,一人一天三斤食糧都是保守了。這些漢子解散後,一天十幾撥人來打探訊息,問有沒有活可幹,就是圖我們能管飽肚子,都餓怕了。”
救災之初,最急緊的事情除了在觀音灘設定十座救災營地安置兩萬六千餘災民之外,就是要及時掩埋屍體防止疫情滋生。從災民裡組織了兩千餘精壯漢子,林縛讓周普親自負責此事,就地取材在島上擇地建了十二座簡陋的墓園安葬災中溺亡之人。
這活又髒又累,還頗有忌諱,林縛給他們的待遇就是敞開肚子吃、葷腥很少、江裡水渾且急,下江捕魚都沒有大收穫,但是饅頭、白米飯管飽。
這些災民,絕大多數是無地的佃農,即使在背井離鄉之前,也沒有過白米飯管飽的幸福生活;流離失所大半年,草莖、樹皮等物都拿來充飢,看到白米飯都眼露兇光似狼如虎。這幾日髒活累活,絕沒有偷懶之人,倒是有不少人將饅頭、包子深藏衣兜、褲襠裡帶給家人的,這些事林縛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縛知道災民苦,但是他也不可能讓所有災民吃飯管飽。
普通災民都是施野菜粥,一天兩頓,每天以半斤米定量,飢多飽少,維持不餓死罷了;組織起來幹雜役活的吃糙米飯,以一斤半米到兩斤米為定量,偶有葷腥;幹最髒最累活的,自然才有饅頭、米飯管飽的待遇。
屍體掩埋結束後,為防止崇州縣裡看了有意見,林縛就將臨時組織起來的兩千名精壯漢子都就地解散歸入十座救災營裡。
事實上,能在大災中存活下來的,除了機運之外,身體素質也十分的重要。海潮灌來、大浪撲襲,即使能及時抓住飄浮物,也要堅持到海潮退去才能活下來。全島兩萬六千餘災民,精壯漢子跟壯實的青年婦女到佔了大半,老人、兒童跟體弱多病的人溺亡、失蹤尤其的慘烈。
實在難以想象,要這些災民給奢家控制,情況會嚴重到何等的地步!
林縛知道周普心裡有話沒有說完,他是想說這些災民都餓怕了,為了能吃飽飯,還有什麼事情差使不動的?
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現在除非扯旗造反,不然就不能大規模的將這些災民嚴密的組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