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陵府與郡司能給崇州撥多少銀子築新城了”林縛說道,“除非嶽冷秋想將江東郡的局勢徹底搞爛掉,不然誰拿銀子誰說話的規矩,他還是要講的……”
“我覺得他不會介意將這些看上去沉重的包袱都砸到我們手裡的!”曹子昂從後面走過來,接過林縛的話說道,“這世道有些道理很簡單,養兵要銀子。只要是人,就要吃飯,只要是鐵甲鐵刀鐵槍,就會生鏽。打仗會死人,兵甲、戰具會有損耗,撫卹、補充兵甲戰具以及徵募補充兵員,都要大把的銀子。嶽冷秋也很明白這麼道理,所以他才在查封西河會及孫家田宅家產之後,將人都趕到河口讓我們接收,就是想將包袍砸到我們手裡,要看到我們撐不住的那一天……”
道理很簡單,一旦餉源枯竭,江東左軍即使再精銳,但得不到有效的補充,也只會逐漸給消耗掉,無法再壯大。
絕大多數最初舉義旗而造反的農民軍最終都淪為禍害地方上的流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得不到有效而穩定的補給,只有依靠洗掠來勉強維持。也許開始先有選擇性的洗劫地方上的貪官惡霸,當貪官惡霸給洗劫乾淨、無油水能挖之後,再挑良紳富戶洗劫,接著就是中小田主與自耕農跟著遭殃,最終將地方上的秩序徹底的破壞掉,自然也就淪為地方官民皆深惡痛絕的流寇了。
奢飛熊知道這個道理,才趕在江東左軍返回之前奔襲摧毀崇州城。
嶽冷秋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也不應該介意築崇州新城的主動權落到林縛手裡。只要到時候象徵性的撥了兩三萬兩銀子給這邊,林縛又無法從地方籌到足夠的銀子,築不成新城,他還能找到藉口治林縛的罪。
林夢得微微一笑,說道:“也許嶽冷秋這時候還以為林家是江東左軍背後的財源呢,他大概等著看林家的財源耗盡……”
“嶽冷秋能坐到這個位子,不是不知實務的庸才,”曹子昂說道,“將江東左軍治成今日之精銳,要耗多少銀子,要保持江東左軍的戰力不下滑,要持續的投入多少銀子,他心裡是有數的……他率長淮軍收復上林裡,徵上林裡為長淮軍駐營,除了上林裡的確是鉗制洪澤浦南口的要地之外,也不排除他限制東陽鄉勇的可能。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不想將上林裡還給林家。可以預料,下一步,他一定會限制集雲社及林家在江寧的展……”
“也是啊,海漕暫時看似控制在我們手裡,但眼下也是入不敷出的前期,”林夢得說道,“只要黃河決口封住,平原府內的河道恢復,或者朝廷遷都江寧,海漕都將作廢……嶽冷秋是想在大勢上將我們壓垮啊!”
“道理有時候是很簡單,”林縛微微一笑,說道,“但是他們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心裡想起山頂那些美豔得耀人的女子來,嶽冷秋、奢飛熊之流可以說是一等一的雄臣梟將,偏偏眼光還比不一個女子。他也不跟曹子昂、林夢得說他剛才在山頂給奚落了一番,看到曹子昂手裡抱著一堆冊子,他身邊也有護衛跟隨卻沒捨得將這些冊子讓護衛幫著他拿,問道,“捧著什麼寶貝,看得這麼緊?”
“廣教寺的田冊,”曹子昂說道,“你們猜一猜,廣教寺名下有多少田產?”
“多少?”林縛問道。
“包括寄戶在內,廣教寺差不多將紫琅山周邊的田地都圈佔過來,有兩百六十餘頃!多為上好熟地”曹子昂說道。
“崇州城廢,需擇址建新城,除了紫琅山周邊,又能從哪裡劃出那麼大的土地出來?”林縛笑道,“不管嶽冷秋願不願意,也不管海陵府及宣撫使有多少人看我們不順眼,至少在築城擇址這個問題上,他們是沒有多少主動權的。”
“寄戶為避稅賦,將田產、佃戶寄於僧院名下,這不是什麼秘聞,也沒有想到廣教寺名下隱藏了這麼多土地!”林夢得感慨廣教寺名下田產之多,頗為興奮的說道